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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灭城第三天,越国君主·姒允常派双侯兵出欧余山。
帐前侯·夏祖元奉命往龙渊城接迎铸师·姒渊。
常忠侯·姒忠接任龙渊城主。
当时,破败的龙渊城已经被山贼所占据,山贼本是在欧余山北面的那群,曾经在吴越交战之时,趁火打劫,当时被赵风逼退,而今探知龙渊城兵败,而开山邑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也不敢轻易再过欧余山,贼首·拦山虎便趁此机会,入主龙渊城,自封虎城贼王。
常忠侯率兵而来,贼首自知不敌,率众出逃,直扑半山城……
……
却说赵风以魄识化身窥见三天之秘,化身被抹除。
自那以后,昏迷不醒。
也是当天,拦山虎率众贼兵来到半山城,城中皆是老弱病残,根本无法抵抗。
不过半个时辰,山城易主,虎城贼王,风采不减。
次日,山城东南角,一座土房之外,贼王率领四元大将,威赫而来。
土房之外,青衫仗剑,不让半步。
“小娘子,你手中的剑危险得紧,不如交于本王,这虎城定留给你一处立足之地!”贼王立刀招降,语气祥和,颇有几分诚意。
倒不是说贼王良善未泯,而是眼前这名青衫女子凭借手中细剑,连斩他七名贼兵,若非如此,凭这女子平庸的姿色,未必能引起贼王的兴趣。
赵青衫并不言语,她以身影挡住房门,右手持剑,左手抓着一根红色布条,那布条的一头缠住持剑的右手,动作颇有几分怪异。
贼王见青衫女无动于衷,又瞄了一眼右手边不远处堆砌的七具尸体,其实如果强闯还是能够攻下的,只是这样一来,也不知要耗费多少下属。
攻下半山城虽然轻松,但也不是全无损耗,贼王麾下贼兵不过七十九人,而今不足四十,眼下的确不能再徒增伤亡。
不能武功,只能智取,贼王一挥手,带着左右四名贼兵退出土房两百米范围……
看着贼兵退去,赵青衫心里稍作放松,但仍是强撑着守了一刻钟,确定再无动静,这才转身回房——房内土床上,正是昏迷中的赵风。
土房内,食物和水已经不多,这半山城本就是常年饥荒,先前一批从龙渊城退下来的流民也只带了些许食物,赵风两人携带的物资本来也就够两个人一天的量。
为了确保赵风醒来之后能有食物果腹,赵青衫强忍饥饿,昨天一整天也只喝了三口水,面对贼兵,战至后来,右手几乎快握不住剑,这才用一条红布缠住手与剑,勉强维系战斗,直至今日……
床边,赵青衫不敢卸下手中的剑,只能单手端起半碗水,抿一口,俯身渡给昏迷中的赵风,她自己却不敢多喝半口。
同样的方法,给赵风喂了半块面饼,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左手按着左手,感受着那股温热,便感受到了心安,她不敢开口说话,那样会浪费更多气力,也会加快口中的水分流失。
赵青衫不知道赵风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赵风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所以,她珍惜现在的每一眼。
那一眼,深刻得好似要将那人的面庞印入灵魂……
黄昏,入夜。
土桌上的半根蜡烛撑不过一整夜,一直到夕阳不再,赵青衫才起身准备点燃蜡烛。
咔!
脚步声传来,赵青衫顾不上许多,左手抓住红布一头,冲出土房——
贼王率领六名心腹贼兵,夜袭土房!
“弃剑可以活命!”
赵青衫一言不发,事实上,从房内走到房外,她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轻微的失重感在影响她的身体机能,她甚至算不清眼前究竟有多少人。
贼王此时也是怒了,左右六人皆是跟随他多年的个中好手,手上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还就真不信凭眼前这一个弱女子还能够在这种局面下反败为胜。
呼!
贼王率先出手,只见他抡起手中砍刀,劈头盖脸就朝着赵青衫挥去!
欲克敌制胜,必须知晓自身的优势与劣势,盲目的自信在这种赌生死的战斗中毫无意义。
赵青衫很清楚力量是自己的劣势,而优势便是手中的细剑,以及赵风所传授的剑法。
先前之战,凭借杀人剑法立于不败,细节反杀,连斩七人。
而今,自身气力薄弱,力量的劣势再度加深,甚至连那套剑法都不足以运用。
只有手中这一柄细剑,是她最后的依仗!
这一剑,要快!
唯有快,才能举轻若重!
但这份快必须局限在一个极小的挥剑幅度内,幅度大了,便会损耗过多的气力,在不知道敌方还有多少人的情况下,节省气力是必须要考虑的。
叮——
将抬剑、挥剑的组合动作,简略为只有抬剑动作,以抬作挥,逆劈而上,侧击砍刀边锋,迫使刀锋偏移!
而这一刀的力气不弱,赵青衫只感觉一股浩力透过细剑,直震掌心,致使细剑反震开来,她原本想趁着抬剑后,再补一击挥落斩,奈何手上细剑已经偏移轨迹。
就在此时,赵青衫左手发力,拉扯红布绳,强行扭转右手走势,将原本决定的纵斩,改变为斜斩,剑锋划过贼王胸膛,留下一道血色剑痕!
此时,另外六名贼兵蜂拥而上,赵青衫顺势旋身,借力发力,抬剑转为上抡、挥剑转为横斩,因为动作异常,再加上剑上承受之力,大部分都由右手关节承担,致使右手每一次挥动,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若无那条红布,她早已被动弃剑。
铛铛铛!
再挡三刀,赵青衫连退四步,她此时已经看清对手人数,甚至在刚刚后退的过程中窥见了一瞬破绽,但用来掌控剑路的左手也已经耗光了气力,甚至连红布都快抓不住了。
眼看着三名贼兵扑杀而来,赵青衫再退半步,同时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将手中艰难抓着的红布放在齿间。
旋身借力、蓄力出招,双手同时抡动,剑虽然动了,但力量显然不足以伤人,就在此时,抡动的左手砸在红布绳上!
红布绳的两头分别固定在右手和牙齿上,这一瞬的冲击,赵青衫稳住头部,则左手砸下的力量带动了右手,以及手上的剑——
一抹剑痕抡圆,右颈、喉咙、心脉,三名贼兵、三道血痕。
剑痕尚浅,使得心脉受损的贼兵免于一死,另外两人当场卧地长眠!
一剑双杀!
“你大胆!!”
贼王大怒,眼看自己两名心腹死于非命,当即暴怒而出,双手高举砍刀,这一刀不计代价,都要将眼前青衫女彻底斩灭!
动不了了,彻底动不了了。
赵青衫的意识开始涣散,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就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视野中看到贼王高高举起砍刀,在落下的那一幕中,一道熟悉的背影浮现,恍如梦境……
若是梦,也是值了。
铛!!
皮脉收缩,紧贴骨骼,那砍刀落在皮表之上,却好似砸中了精钢。
“是你!”
月光下,贼王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双眼瞳孔顿时一缩,没等他回过神来,双掌便不自觉地松开了刀柄,下一刻,意识永远地黑了……
解决了五名山贼,赵风转身便抱住了失去意识的赵青衫,赶忙以药血渡入。
感受着赵青衫的血液波动逐渐恢复正常,赵风稍稍放松下来,随手摘下其右手紧缠着的红布,这时候才发现红布早在那右手上勒出了淤青,乃至是关节都有很明显的淤青伤痕。
赵风沉默不语,一直守着赵青衫,直至她转醒。
四目对视良久,眼前的人带来的真实感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加深,当赵青衫意识到这一切并非虚假之时,终于是忍不住扑到赵风怀中痛哭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土房内,烛火点燃,赵青衫抓着赵风的手,讲述了这两天在城内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前后杀了九名贼兵的事情。
“老爷,青衫杀人了……”
“嗯,我知道。”
“青衫杀了人,还能跟在老爷身边吗?”
“为什么不能?我也杀过人……而且杀了不少……青衫,你要记住,杀人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要为了杀人而杀人,不要随性杀人,更不要将杀人视作寻常。”
赵风沉吟片刻,继续道:“哪怕是为了保护、复仇,杀人之后,也不能将那份负罪感卸下,带着那份来自心的重量,能让你更加谨慎地决定是不是要开杀。”
赵青衫低下头,扶着心口,喃喃道:“可是那样……会很难受……会觉得自己不好……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赵风伸手勾起赵青衫的下巴,直视后者的眼睛,笑道:“没关系,你心里的那份重量分给我一半吧,无论多沉重,哪怕是滔天的罪恶,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赵青衫呆住了,她突然觉得:心里的这份重量似乎成了她与赵风之间的另一种联系。
“那些被习以为常的事情,往往在无形中奴役着我们,我们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却可以凭借自我意识,避免再被其他事物奴役,例如,杀人这件事情……”
“但在这个时代,有些时候,却不得不以杀止杀。”
“这一点,也是我最近才得出来的感悟……”
赵风感应着此时在半山城内发生的事情:贼王身死的消息还未被其他贼兵知晓,城中还有三十二名贼兵在城中各处为恶,奸引辱掠、无恶不作。
赵风两人调整好状态后,一起走出了土房。
月夜之下,展开另一场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