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纱布包裹的如同木乃伊一般的身体,上面还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当沈清幽隔着宽大的玻璃刚才李洛的模样时,涌出一阵阵强烈的心酸,那晚,自己若是不说的那么绝情,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清幽,你也别太过自责了,据交警说,当时是因为对面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才会导致这场悲剧,不管你的事情,只能说是李洛,注定命中有此一劫!”
李浩然拍了拍沈清幽的肩膀,金丝架下,他清澈的眸光闪烁着几分深深的心疼,不禁想起了两年之前的那个秋天,此刻她的眼角流露出的痛,似乎还那时候有过之而不及,到底,命运何时才会向这个女人,敞开光明的大门。
“浩然,你去休息吧,今夜,我想在这里陪陪李洛!”
沈清幽幽幽的说道,双手放在玻璃窗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手印,李浩然望了望她,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走出去,并随手将病房的门给关了起来。
所谓重症监护室,有最专业的护士在二十四的轮班看护,为了不让病人收到细菌感染而病情恶化,医院通常是拒绝家人探视,所以,处于对家属急切心情的理解,他们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有准备了一个房间,两个房间之中,用玻璃代替墙壁,能让家属随时看到病人的情况,但是,这房间的价格可是不菲,都是按小时计算的……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张少聪看到站在玻璃窗户前的那个身影时,一愣,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清幽,你怎么来了?”
沈清幽扭头,张少聪神情有些仓促,提着超市购物袋走了进来。
“你是要喝咖啡还是牛奶?”
张少聪放下购物袋,问道。
“咖啡,谢谢!”
沈清幽转身,坐在了张少聪对面的沙发上,结果他递过来的杯子,里面的褐色的液体还在飘着热气,浓郁的咖啡味道顿时飘满了整个房间,“不介意我放点音乐吧?”
沈清幽摇摇头,缓缓的轻音乐从cd机中流淌了出来,流动在两人之间的,是一股淡淡的忧伤。
“清幽,对不起!”
低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歉意从张少聪的嘴里溢了出来,沈清幽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已经听了太多太多的对不起,心都已经麻木了,当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总是会说对不起,可是,这对不起说了之后,又能给这肆意流血的伤口带来什么呢?在她看来,无非就是在往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罢了!他们伤害了她,却还希望她去原谅他们,她无力反抗他们的伤害已经很可怜了,难道,她连恨得权利都没有吗?
张少聪的对不起,是为了李洛,为了自己的亲弟弟,他的伤害可以原谅;
擎苍的对不起,是为了擎氏家族,为了估计家族的面子,他的伤害也是可以原谅;
她连恨得资格都没有,那么,谁又原谅她的伤害,接受她的道歉呢?
沈清幽从来都没有觉得亏欠过何人,可是,这次,她是真的觉得亏欠了李洛,本来,他已经是当红偶像,在他的面前,是一条星光大道,如果他按照张少聪事先安排的一切去做,那么,此刻,他绝对不会是这般下场。
李洛,你这个傻子……
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地位,没有将来,抱着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的思想,每日挣扎在这个社会的最低层,若不是因为有着一个三年的梦想,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早已经是荒芜一片,不应该是这样的,事情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想到这里,她的眼神禁不住的再次飘向李洛,李洛,你一定要醒过来,亲口听我跟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你们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进去?”
“我们要投诉你们医院!”
……
医院的大门口,数十名闻风而来的记者和医院的保安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们杂志社接到匿名电话,说沈清幽偷偷的来看望李洛,这重磅消息,各大杂志社怎么能不倾巢而动呢?
可是,医院的保安已经接到了上头的吩咐,拒绝任何媒体探视李洛,并且,对外封口所有关于李洛病情的消息,面对这种情况,几十家媒体连成一体,悉数积聚在医院的门口,为的就是医院的妥协,能让他们采访到这件事情的最新消息。
冲突,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保安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拨通了张少聪手机,突然想起了铃声让各自陷在沉思之中的两人一惊,张少从冲着沈清幽抱歉的笑了笑,而后,接通了手机,面色,也越来越阴沉,一股风雨雨来的预兆。
“是,知道了,我马上就下来!”
张少聪的脸色无比的严肃,对着沈清幽歉意的说了一声:“清幽,对不起,我有点急事,出去一下!”
看着他慌张离开的样子,沈清幽满心狐疑,如果她的听力没有出问题的话,刚才电话那头,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又跟自己有关?
“张总来了,张总来了”
众记者在看到张少聪出现之后,高呼一声,随即将所有目光转向了一脸阴沉的张少聪,这位稳坐娱乐圈第一把交椅的男人,往日里,总是在教导自己旗下的艺人如何制造新闻,想不到,这次,他自己深陷在新闻泥潭,想要抽身,却发现身陷已经太深。
“沈清幽是不是在里面?”
“她深夜来看望李洛,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情呢?”
“她和李洛,到底是何种关系呢?”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朝着张少从炮轰而来,张少聪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可是,即便他出现了,也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因此,此刻,所有的记者已经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拼了命的往里面挤,这段xing爱视频曝光之后,作为其中女主角的沈清幽一直都为现身,他们动用了所有的资源,都未能找寻到她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得知她现身医院,难道,他们还会将这样的机会白白错过?
医院的保安睁着一双双眼睛,诧异的看在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看起来身材瘦弱的女子,想不到,在她小小的身体内,竟然发挥着这般劲爆的力量,竟然活生生的将医院门口的铁栏杆给冲断了,只能说,现在社会,给人的压力太大了,房子,车子,票子,这三座大山压的这些工薪阶级都喘不过气来,作为娱乐记者,他们的月薪是根杂志社这个月的销量直接挂钩的,若是采访不到劲爆的新闻,何谈销量?最根究底,这些所谓的狗仔队为何能如此无孔不入,都是一个一个“钱”字啊!
即便医院再次从别的病区调来了十几位的保安,可是,根本无法阻挡这如同潮水一般想要冲进去的人潮,在警察还没有感到之际,他们已经突破了医院的防线,而后,快速的涌进了李洛的病房。
走廊外面,怎么这般吵闹?
正所谓好奇害死猫,这句话,用在沈清幽的身上真是太贴切了,完全没有防范意识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外面的吵闹可能是因为她,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探出半个脑袋,这一层楼,疯狂了……
“喂,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沈清幽诧异的看着这些破门而入的男男女女,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们是何人之时,对方已经劈头盖脸抛出一系列尖锐的问题。
“沈小姐,你为什么会现身在这里?”
“你是不是因为担心李洛的病情呢?”
“沈小姐,像李洛这样外形俊朗,前途璀璨的男人,你为什么会不接受他的爱呢?”
“前几日,李洛在大街上抢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沈小姐你呢?”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沈清幽觉得刚刚平静的心情再次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剧烈的翻腾,“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愤怒的指向门外的方向,沈清幽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很显然,这些人并不买她的帐,“沈小姐,你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心里有鬼呢?”
沈清幽快疯了,冲着外面的保安吼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保安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他们已经尽力了,不过这帮记者,真是太恐怖了……
很显然,这里对沈清幽而言已经呆不下去了,拿起沙发上的包,她正欲出去,但是,房门却被一个眼尖的记者一下子给堵住了,“沈小姐,我们只想让你回答几个问题!”
“这算什么?想要软禁我吗?你是哪家杂志社的,我要起诉你们!”
阴沉的双眸之中寒芒一闪,让对方不寒而栗,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沈小姐,其实,你也喜欢李洛的是不是?”
当这个记者问出这句话之后,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所有的记者都把视线望向了沈清幽,她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丝冷笑,其实,追根究底,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让她承认她和李洛之间的关系,这样,谁又会得到最大的利益呢?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
“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答案,你们就那么写好了!”
说完,沈清幽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清幽,你去哪里?”
在场所有的记者惊呆了,面面相觑,她这么就承认了?本来,他们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现在,她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承认了她和李洛之间的关系?
沈清幽亲口承认与李洛关系暧昧……
xing爱片段事件再次升级,沈清幽和李洛乃是情侣关系……
各大杂志社关于这个事件的标题已经想好,现在,赶紧回杂志社,赶稿子,上明天的头条,已经达到目的的所有记者各自散去,楼梯口,沈轻易与迎面走来的张少聪不期而遇,“张总,我先走了,李洛若是醒了,打电话告诉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电梯,在电梯闭合之后,张少聪漆黑的眸光之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波澜……
第二日,所有的报纸头条,再次变成了沈清幽夜探医院的报道,整个擎家,再次为这件事情闹翻了天。
擎国苍一脸愤怒的将报纸砸到了桌子上:“擎苍,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在跟你相处吗?为什么又会传出这样的绯闻?那段不堪画面,我们相信了你,是有人陷害,那晚,你和她在一起,那么,这则报道呢?你又作何解释?”
“国苍,我早就说过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找媳妇要讲究门当户对,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顾及我们的颜面呢?幸福她和擎苍只是谈恋爱,要是结婚了,我们这张脸,还不是丢尽了?”
李玖月带着幸灾乐祸的隐隐笑意,经过这件事情,擎苍应该清醒了吧?
“爸,妈,我和清幽,已经结婚了!”
“轰!”
一个惊天大雷,从擎国苍和李玖月的头顶之上轰然响起,什么?他们已经结婚了?开玩笑的吧?
“这是我们的结婚证,我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擎苍将贴着两个人灿烂笑容的结婚证放在了茶几上,李玖月拿起,瞄了一眼,然后发出了一声尖叫声:“擎苍!”
擎国苍视线淡淡的扫过那张结婚证,转身,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李玖月声嘶力竭的叫道,没有人理会她,擎苍拿起桌上的结婚证,小心翼翼的收起,放在口袋之中,冲着擎国苍的背影说道:“司令,虽然你有言在先,不准在家讨论部队的事情,但是,我今日来,想请求你,将我派往前往阿富汗的维和部队!”
擎国苍往楼上走的身子愕然止住,从他紧紧握住楼梯扶手的力道来看,此刻,他的心里,正承受着极大的震撼,转头,“那是公安系统的事情,和我们部队无关!”
“司令,我请求你!”
擎苍再次沉重的说道,“苍,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阿富汗那边正在打仗,你怎么可以去冒那个险呢?”
李玖月从沙发上激动的站起来,望着一脸笃定的擎苍:“苍,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要去阿富汗,你为什么要去阿富汗啊?”
“司令!”
擎苍没有理会李玖月,再次叫了一声擎国苍,擎国苍转身,望着擎苍,欲言,又止:“这件事情,等你爷爷出院了再说……”
……
李洛那边,依然没有收到张少聪关于他醒来的消息,但是,也没有收到关于他不行的消息,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转眼,就是小年夜了,大街小巷已经有了浓重的节日气氛,张灯结彩,高悬的灯笼在夜晚里不管是喜庆还是忧伤的人满脸都映成了喜悦的红色,沈清幽独自一个人都在大街上,看着周围匆匆经过的各式人群,旧的一年很快就要结束了,新的一年,有要开始了,人生,是不是又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呢?
买了一点速食水饺,沈清幽回到了他之前为海子租的房间里,打开灯,海子还没有回来,这小子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从哪里大发了一笔,竟然在步行街选择了一家市口最好的门面,开了一家餐厅,听说,生意还不错,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过,她现在深陷在绯闻的泥潭里,爬给他的餐厅招去了麻烦,自从那晚之后,擎苍也没有找过他,有时候她会看着那个红色的小本本暗自发呆,上面,写着的擎苍的名字,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奢望,所以才会痴念成真呢?有时候,她真怀疑,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到底是或者,还是已经死了!
“嗒,嗒,嗒!”
窗户上的玻璃发出了一声脆响,然后,雨就开始缠绵纠缠不休,慢条斯理不缓不及的清晰而下,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溅起了水花,站在窗户前,看着漆黑的夜空细密的雨帘荡开了一阵阵的涟漪,这荡开的水纹,就像是层层心事,无休无止。
电话在响,可是,沈清幽却置若罔闻,直到家里的电话也响了,她才缓缓的走到了电话旁,这个电话,只有海子和舅舅舅妈知道。
拿起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海子急促的声音:“姐,你上次让我找的那个李大夫,有消息了!”
“真的吗?”
沈清幽感觉自己握着电话的右手在不禁的颤抖,这位李大夫,就是她经过多方打听,当年接她到这个世界的妇产科大夫,“她现在在哪里?”
“姐,你知道吧,可巧了,这位李大夫现在就在江城了,我已经替你约了她,明天大早,我陪你一起去!”
“海子!”
“姐,先不说了,我这里很忙,你先早点休息,明天就知道了!”
挂完电话,沈清幽还有一种置身梦游的感觉,寻寻觅觅,想不到今日,却出现了,那个李大夫,真的能想起当年的事情吗?
而那一对男女,又会是自己的亲身父母吗?
种种疑问,让神清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的焦虑之中,最后,干脆,她打来了一桶水,趴在地上,将整个地板上擦得如同亮镜子一般,擦完一遍,又是一遍,直到那轮红日缓缓的升起,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钻进了浴室内,当那温热的水从她的头顶流到她的脚下之时,她混沌的思绪还一点一点的回神,找到这位李大夫,是不是这困顿生活之中唯一能够让她能感到一丝丝欣慰的事情呢?
洗了一个澡,觉得一扫疲惫,看着镜子之中双眼之中透出的迫不及待,这后面,似乎又含着隐隐的害怕,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父母的名字,可是,这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寻找呢?
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沈清幽拿着包,快速的朝着楼下走去。看到海子,诧异的看着他身后的车子,最新款的雷克萨斯的suv,他什么时候买的车?
海子见神清幽在看他的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近餐厅生意不错,跟朋友又借了点钱,前天刚到!”
沈清幽笑笑,这大半年之前还是一个令她头疼不已的问题青年,想不到,几个月的监狱生涯,他真是彻底改性了,看到他现在的成功,她也是打心眼的高兴。
“海子,你在那边开餐厅,前期投资了多少钱?”
坐在车内,沈清幽漫不经心的问道,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大概五百万左右吧!”
“五百万?海子,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海子眼神躲闪,不敢直对沈轻易投过来的眼神,“几个朋友,合伙,合伙搞的!”
原来是合伙?怪不得了,“海子,你可要好好经营,千万不要让舅舅舅妈在担心了!”
“姐,我知道了!”
一抹内疚的眼神,从海子的眼中闪过,几次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咽了下去,穿过热闹的街区,车子在一栋老式建筑的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青瓦砖的墙壁上挂满了爬山虎的枯藤,带着几分沧桑感,在一片极具现代感的高楼之中,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沈清幽在海子的陪同下缓缓的踏上发出咯吱咯吱响声的木质楼梯。
“姐,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那位李医生的祖宅,这次,她是回家祭祖的,过完新年,她就又要走了!”
沈清幽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带着几丝苍老的声音,防盗门被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神情戒备的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请问,你是李秀琴大夫吗?”
“你们是?”
“李大夫,我有一件事情想找您,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老人看了看沈清幽,又看了看她后面的海子,“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在外面说啊?家里长期没有人住,脏的很!”
沈清幽笑笑,丝毫不介意她的拒绝,毕竟一个老人独自在家中,而对方又是两个完全陌生的男女,这个社会,骗子太多,她的防备,是理所当然。
“李大夫,我想问一下,二十八年前,您是不是在北元市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工作?”
“是啊!”
沈清幽激动的一把抓住防盗门的格栅,老人吓的往里面缩了缩,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她了,沈清幽连忙退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李大夫,我想问一下,在那年的12月24日,您是不是接生过一个女婴?”
老人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呢?”
“拜托您,您在想一想,据说,当时那个女人难产,情况十分的危机,是您动的手术,可是当夜那对夫妻连住院费都没有交,带着孩子就偷偷的走了!”
沈清幽无比期待的望着老人,自己能不能找到亲生父母,就全指望她了。
“你是?”
“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婴!”
“女婴?”
“是的,他们当年将我抛弃了,丢在医院旁边的垃圾桶里面,我想找到他们,亲口问一声,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你等等,你等等!”
李秀琴重新走进了屋内,在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一副老花眼镜,望着沈清幽,“嗯,是有点像,是有点像!”
“您想起来了?”沈清幽无比激动的望着老人。
“先进来再说吧!”
防盗门被打开,沈清幽和海子走了进去,里面,白布盖着所有的家具,布满尘埃,一看,就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
“李大夫,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您还记得那对夫妇的名字吗?”
沈清幽急切的问道,她一刻都等不了,一刻都等不了了。
“我记得,那个男人,姓特别奇怪,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姓那样的字,所以,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印象特别的深刻!”
“姓什么?”
“擎,擎天一柱的擎!”
“李大夫,这姓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有一个朋友就是这个姓!”站在沈清幽身后的海子一副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沈清幽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她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随即,她又自嘲的笑了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呢?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当李秀琴张开着嘴巴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时,沈清幽的身子突然一个剧烈的踉跄,整个身体,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浑身,冰凉刺骨。
“姐,你没事吧,没事吧?”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听到了海子在急切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想快点,快点,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地方,打开门,她飞奔了出去。
“李大夫,对不起了,我们先告辞了!”
海子冲着老人打了一个招呼,而后,快速的追了出去,可是,四周,哪里还有沈清幽的影子?
湖滨公园河畔,沈清幽站在原地,久久的站立,久的甚至在一片空白里不知身处何处,她以为她早已经把自己包裹的足够坚强,她以为就算在大的暴风骤雨她也可以笑看桑田,可是,她原来从来就不曾那么勇敢,只是一种勇敢的装腔作势,不需要任何的语言,她已经溃不成军,泪,来的浑然不觉,来的汹涌澎湃。
沈清幽趴在栏杆上近乎嚎嚎大哭,她不知道哭过以后谁又能给她答案?
“浩然,对不起,今天我不能去你那里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与往日平常无比,不等李浩然开口,她便狼狈的挂掉了电话,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但是生活总是不给她太多松懈的时间和空间,所以这一路她总是走的磕磕碰碰,跌跌撞撞。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走的已经失去了知觉,坐在冰凉的路崖上,路灯孤单的矗立在车水马龙的水泥马路两侧,她静静的躲在它橘黄色的暖光下,多了一枚影子陪着她一起孤单,仿佛突兀的多了一丝温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李大夫的嘴里吐出的,怎么可能是擎国苍的名字?
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侧目,看到一对依偎走来的情侣,依偎在男子身边的女子如此美好,脸上恬静的笑容,如同天使一般,这样的美好就算她在怎么伪装,也是装不来的,她满是创伤,布满伤痕的心,哪会有这么安静美好的笑容呢?
擎苍,怎么可能?
掏出手机,她想都不想的就打通了擎苍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擎苍低沉而疲惫的声音,沈清幽还没有说话,就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一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她的心,快要痛的都不能呼吸了。
“清幽,你怎么了?说话啊,说话啊!”
看到报纸上的那则新闻,擎苍是真的生气了,出于男人的自私,他是真的不想清幽在和李洛有任何的关系,这几日,他一直都在逼着自己不要给沈清幽打电话,希望她能够好好的冷静冷静,可是,为何,此刻,她却在电话中哭成这个样子呢?她凄惨的哭声,让擎苍的心都纠结在了一起,“清幽,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擎苍,我们之间,不可以了,不可以了!”
就像一个喝醉酒的醉汉,沈清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们之间不可以了?
擎苍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如窗外这漆黑的夜,沈清幽在胡说些什么?
“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擎苍在电话中愤怒的咆哮,可是,那头,已经传来了一阵忙音,该死,她尽然挂掉了电话,拿起沙发上的外头,抓起桌上的车钥匙,他快速的冲了出去,发动机发出响亮的声音,冒出一阵白色的尾气之后,绝尘而去……
晚风沁凉,吹醒了她混沌的大脑,她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该离开了?沈清幽在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一种肯定!
也许,她注定像一个遇事蜷缩的蜗牛,哪怕负累也要带着重重的壳,等待平静呼吸,等待仓促潜逃。
一辆出租车缓缓的停在了龙城花园的门口,走进了小区内,仰头,看见那张漆黑的窗户,沈清幽从包里掏出了房门的钥匙。
插入钥匙孔内,转动一圈,沈清幽推开了那扇门,一股熟悉的味道顿时向她席卷而来,眼泪,再次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厨房内,仿佛又出现擎苍穿着围裙,为她做饭的样子,沙发上,他们曾经蜷在一起,看着最新大碟,床上,几天之前,他们还在这里缠绵,讽刺,讽刺,天意为何如此的讽刺,一想到她竟然和自己的哥哥发生了滚床单的事情,她的浑身,都觉得有千万只的虫子在啃咬一般,恨不能将自己的皮肤都挠破了,可是,仍旧不能清楚擎苍曾经在她的身上停留过的痕迹。
机械的,盲目的,打开衣柜,她开始收拾东西,那么熟悉的衣柜,那里面有擎苍整洁的衣衫,那一侧,整整齐齐的挂着的都是擎苍为她高价买来的衣服,沈清幽望着这些衣服,不知道该留下还是拿走,因为她几乎没有穿过,短暂的迟疑了几秒,执拗的没有带走关于擎苍的一切,她是自私的,她希望将这些回忆都留给擎苍,做不了他的一生一世,那么做他手掌心的一枚朱砂痣,不经意的抚上手指上圈在中指的银戒指,她要带走了,也许那枚银戒指,预言了他们感情的结束……
走了,真的走了……
关于这个屋子的一切,被她还原到原位,用力的吸了吸屋子里的味道,熟悉的味道,眷恋的味道,不舍的味道……只是从此不再属于她了!
从钱包里拿出那张银行卡,她把它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这里,给了她一段不长不短的回忆,在曾经那些不真实的快乐中,她曾经妄想把这里当成一个家,而现在,她不得不把这里当成一个偶遇的驿站,希望,转身之后,她可以将所有的欢乐泪水都关进这间屋子,拎着自己来时的那个行李箱,她无声凝噎着,无法抑制泪水如同绝提的洪水喷薄而出。
“擎,我走了,我真的走了,让我最后一次抱抱你,让我最后一次亲亲你吧!”
她轻轻的放下擎苍的照片,头也不回的关上了这道门!轻轻的关上门,隔断了她与这里曾经所有,所有的一切,想不出,除了不去面对的逃避,又或者说除了成全,她还能怎样?她带着满是伤口的心躲到他的世界来疗伤,如今换来的却是更加淋漓的鲜血,告诫自己不应该沉沦,不应该纠结在没有未来的未来,可是,为什么到放手的今天,心,如此的痛彻心扉呢?
绝提的泪水,任由它模糊了眼,漫过了脸。大街上,她突兀的像个异类,四周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唯独她,迷惘的拖着红色的行李箱,坐在广场的喷泉前,阳光下,惨白的明媚让她丢失了方向!看不清未来,就像天上一抹飘渺的云,像海里一叶飘零的舟,随意一个风起云涌它便是残骸一片,这种痛,就仿佛有有一个人在用一把尖刀,在一刀一刀凌迟着她脆弱的心。
漆黑的巷内,白色银丝在黑暗之中尤为的清晰,从那辆黑色的奥迪车内,伸出一双手,将一张卡递到了她的手中:“哪里,有你想要的数字,记住,永远都不准在和她联系了!”
凌厉而带着威严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李秀琴接过银行卡,露出一个与她慈祥面容完全不符合的阴森笑意:“放心,我既然答应你的事情,就绝对会办到!”
黑色的奥迪绝尘而去,李秀琴将银行卡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正欲转身离开,但是,另一条巷口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黑暗之中,只见银光一闪,她的身子,踉跄的倒在黑暗的箱子,那个黑影翻出她的钱包,将里面的现金,银行卡,包括她身上的首饰,悉数收刮干净,而后,快速的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这天大地大,自己到底该去往何处呢?沈清幽拖着行李,看着一辆辆从她身边呼啸驶过的车子,整个大街,都沉浸在一片新年的喜悦之中,唯独她,悲戚的连该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生活,再次严重的戏弄了她,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一家婚纱店的门口,看着橱窗里那洁白如雪的婚纱,真漂亮,这辈子,她是不可能穿上这么漂亮的婚纱了吧?
就在几天之前,她还在脑海之中兴奋的勾勒着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如今,才隔了短短几日,从云端一下子坠入了地狱,除了苍凉的说一声天意弄人,她还能怎样呢?
擎国苍,那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男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呢?而那个女人的名字,很显然不是李玖月,难道,擎国苍结婚之后,有过一段婚外情,如果这样,那她不是小三的孩子?而那个小三,现在又身在何处呢?
如果没有这一个接着一个得疑问,也许沈清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逃离这座城市,躲到一个擎苍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可是,现在,她不能,关于她的事情,她一定要调查清楚……
心中那股执拗的性格再次在她的身上起着鼓动的作用,如果当初抛弃她的,真是擎国苍,那么,她一定要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他的抛弃,才导致了她和擎苍这样的错误,因为他的抛弃,才会让她如同此刻这般,痛彻心扉。橱窗的玻璃上,投映出沈清幽怨恨的眸光。
“清幽!”
后面突然响起的一个熟悉男声让沈清幽浑身一愣,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江城,未免也太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