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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着于克给的地址,林田找到了甄未父母家的幸福里小区。

  幸福里是一个老小区,配套设施并不完善,没有专门的停车场,汽车停在路边。路边的绿化带里种上了菜。小区里的健身器材就是水泥砌的乒乓球台。树荫下挂着鸟笼,几个大爷在逗鸟玩,大妈们在不远处的树下择菜。

  “您好,大爷,请问十五号楼怎么走呀?”林田走到鸟笼前问几位大爷。

  “往北走,数五栋,就是了。你这是去谁家呀?”大爷看着林田,摇着蒲扇。

  “我找甄未家,他还这住吗?”

  摇着蒲扇的大爷停下了摆动的手腕,和其他几位大爷面面相觑,“你去看看吧。”

  “哎,谢谢啊。”林田道谢后离开,背后传来了议论声,大爷们和大妈们汇合了。

  十五号楼二单元门口停满了电瓶车、自行车、摩托车。这是一栋六层的楼房,没有电梯。每层楼的转角处都堆满了东西,矮小的破柜子、一人高的废纸盒,有的楼梯台阶边上码齐了一排排的空酒瓶。

  林田七扭八拐地上到顶层,按下墙上的门铃,却没有发出声音。林田敲响了绿色的铁门。

  “谁呀?”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找甄未,请问他在家吗?”林田向屋里回答。

  过了一会,木门打开了,屋里的男人透过铁门上的纱网打量林田,“你有什么事情?”

  林田看着这个穿着背心、带着眼镜的男人,“你好,你就是甄未吧?我是赵易,也是科技大学毕业的,能进去谈谈吗?”林田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他希望今天事情能够照着自己的想法很容易就得到线索,照易,赵易。

  “我不是甄未爸,我就是甄未。我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谈的?”

  甄未的这句话,虽然让林田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毕业就退学,但是对于他如何考上科技大学的,又产生了疑惑。

  林田拎高了手里带的礼品,“大家都是校友,能和你聊几句吗?”

  甄未瞟了一眼林田手中的礼物,关上了木门。

  “是于克让我来的!”林田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木门缓缓地打开,铁门也慢慢地打开了,甄未留下一句“进来把门关上”,林田跟着进了屋,关好门。

  客厅很狭小,摆放着一组老式布艺沙发和一张餐桌,两把椅子。墙纸已经开始起皮,几张合影挂在墙上。吊扇在头顶吱吱呀呀地转着,林田把手里的礼物放到了桌上。甄未让林田随便坐,自己去了卧室,卧室里传来一个无力的声音,“是谁呀?”“是以前一个同学,没事的,妈,你休息吧。”之后甄未走出卧室,关上卧室门,坐在了餐桌边的椅子上。南面是卧室,客厅在北面,没有开灯,卧室的门被关上后,显得有些暗。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呢?”甄未说。

  “你是周教授的学生吧?”

  “学生,”甄未停顿了一下,“对,学生,我是他的学生。”

  “马鹏,你还记得吗?”

  甄未抬头看了一眼林田,没有说话。

  “就是那个去了日本的学生,”林田以为甄未记不得马鹏了,补充说明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当然记得他,哼,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甄未恶狠狠地说,“你来找我是因为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林田的话又一次被甄未打断。

  “你们没什么关系,你来提到他干嘛?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甄未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已经离开了,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可是我还是离开了,还不行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来找我。”

  “未未呀,怎么回事?”屋里的老太太听见了声响,喊了一嗓子。

  “妈,没事。你休息吧。”甄未回头向屋里喊了一句。

  “我们声音小一点,别让伯母担心。”林田轻声说到。

  甄未点点头,“不好意思,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激动。”

  林田看他情绪平复了,开口道:“我和马鹏是工作上认识的,之后才知道都是科技大学毕业的。”

  “马鹏他现在怎么样?”

  “他死了。”

  “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我也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林田说了句实话。

  “哼,没想到他居然死了,真是报应,哈哈。”

  “你能跟我说说,马鹏那时候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还没说你和马鹏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带着周教授的成果出国,我问了你们那届的很多人,他们都不说。于克说,让我问你。”

  “于克,他当时还算是个正直的人。你对马鹏过去的事情这么关系,哦!我知道,你和他......嘿嘿嘿。对不对?他是你的爱人。我就知道是这样。”

  “你误会,我不是,”林田话还没说完,再一次被打断。

  “你不要解释!我都明白!”甄未死死地盯着林田的眼睛,“你不是想知道嘛,好!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马鹏是多么无耻,你的曾经爱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卑鄙!”

  林田心里清楚,这家伙脑子肯定是当年受了刺激。不过,现在林田很愿意闭上嘴巴,听他叙述。

  “在周教授所带的学生中,我是最受他器重,他所有的重要课题我都参加了,而且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的才干也是受到周教授肯定的。那是我大学生涯中,不,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在我父亲去世后,母亲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是受到打击,周教授不仅在学习上对我很大帮助,他还经常资助我,鼓励我。有一次,我和他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我太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给我披上衣服后,轻轻地抚摸我的脸,我醒了,就是那一夜,我和他之间不再只是师生关系,也是他让我发现了真实的自己,知道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在那之前,我不知道周教授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我以前其实有过女朋友,和女朋友在一起的快乐是人间的快乐,但是和周教授在一起,那是天堂的快乐。我对他除了崇拜之外,又多了一种感情,是一种升华了的感情,这种感情是纯洁的,快乐的。为了方便联系,他还送我一部手机。”

  林田看着甄未如痴如醉的描述,只希望能有个快进按钮,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你闭嘴!”甄未面带愠色,“如果不知道开始有多快乐,就不会了解最后有多痛苦。”

  林田点点头,挤出微笑,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好景不长,马鹏那个混蛋就出现了。本来他根本就没参与周教授的课题,最多偶尔来帮帮忙,也不过是整理资料之类的杂事。后来周教授的课题就不再让我参加了,有时开讨论会都不通知我了。”甄未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我给周教授发信息,他不回,电话也不接。这一切都是因为马鹏到了他身边,是他把周教授抢走了。”

  “他是怎么抢走的呢?”林田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还不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甄未愤愤地说:“后来周教授看见我就当没看见一样,我想找他说清楚呀。我去办公室找他,告诉他马鹏是有目的的,只有我是真心的。但是他居然一看见我就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我敲门时间长了,他就离开办公室,丢下我一个人在门外傻站着。”

  看着甄未说得那么投入,林田没敢打断,怕他哪根筋再搭错,只是祈祷他能说快点,谈到自己想知道的话题。林田对于gay的态度一直是“三不原则”,不支持、不反对、不参与。

  “跟让我伤心的是,周围开始有了一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甄未低着头,自言自语,“他们见了我就像见到瘟疫一样,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我能感觉到。同学都不跟我说话,有的人甚至见了我就躲开,还露出那种鄙夷的眼神。就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一样,我到底做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又没有妨碍到别人,周教授被马鹏蒙蔽了双眼,我要告诉他实情呀。一定是马鹏在背后捣鬼,散播一些对我不利的流言。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我早就知道,我要告诉周教授,可是他不听我的。呜呜呜~”甄未说着,竟哭了起来。

  林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放到甄未面前。甄未擦了擦眼泪,“对了,于克。那时候他和我一个寝室。寝室其他几个人都不理我,听说有的人还提出要换寝室。他们有时离开寝室时,还会丢下鄙视的眼神。只有于克安慰我,让我把精力放在学业上。只有他听我说,我能看出来,于克能理解我。后来,我也尝试不去再想那些事情。可是,每当看见周教授,我的心就好痛,一想到马鹏在他身边,我就替他担心,他还蒙在鼓里呢。我不能让马鹏伤害周教授。有天,我躲在实验室附近,我等马鹏走了以后,给周教授发信息,告诉他我在楼下等他,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只要他听我说完,我不会再缠着他。可是他没回我信息。我想,一定是他在忙,没看见,他看见后,一定会看在以前的情谊上,下来听我说的。那天,我从下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早上。可是,周教授却从楼后小门走了。那次,我是真的死心了,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没有份量了。我不再给他发信息,不再给他打电话,他的课,我也不去上。可是,我还是忘不了,我甚至没法在学校里呆了,我不是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是,校园里留下了太多我和他在一起的痕迹,实验室、教室、他的办公室.....每到一处,我都会想到他的身影。更要命的是,现在我一看见马鹏,尤其是看见马鹏走入实验室,我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他和周教授在一起的画面,那本来是应该属于我的,我的!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崩溃的。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离开学校。本以为离开之后,回到家,我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可是,我没用,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我离开学校后没多久,就听说周教授家失火了,周教授也在火海中丧生了。这一定是马鹏干的,他看我不在学校了,没人保护周教授了,他就下手了。周教授的葬礼,我没去参加,因为我知道去的人肯定多。周教授和我在一起时,一直都不喜欢旁边有别人。所以,在他入土后,我才去的他的墓地,还是于克告诉我的地址。墓碑上有他的相片,我跟他说了好多话,他还像以前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听我说。后来,我去找马鹏报仇,可是别人告诉我周教授去世没几天,马鹏就出国了,还带走了周教授科研成果。马鹏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不是他放的火,干嘛这么急急忙忙地逃走?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周教授的科研成果,那里也有我的心血。我去派出所报警,可是他们记录之后,就没再联系过我,我又去问他们,那些警察说没找到证据。”

  林田忍气吞声听了半天,总算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他问到:“这些情况你都跟谁说过吗?”

  “我告诉了每一个人,学校里的每一个人,我要让每个人都知道马鹏的真面目,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没人听我说。我就写大字报贴在校园里,可是被保安给撕了。我不服啊,周教授死得冤呀!冷漠,这个社会,除了恶毒,就是冷漠。那些周教授曾经的学生,他们也不听我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们都说没良心的白眼狼!能听我把话说完的,只有她,可是,她一个女孩,又能怎么样呢,只是个学生。况且素昧平生。”

  “女孩?是谁?”林田问到。

  “一个女孩,我不认识她。”甄未回答说:“那天,我在校园里贴大字报,被保安赶了出来,还把我其余写好还没贴的大字报和浆糊一起扔到了地上。旁边一个小女孩捡起大字报看了起来。她问我是不是周教授的学生,我回答是。我问她是不是认识周教授,她点了点头。看她的样子,不像是研究生,更像刚上大一的新生,周教授不带大一的课的。我就问她大几了,她没回答,反而问我大字报上的事。”

  “你大字报上都写了哪些内容?”

  “我把马鹏的真实面目全写到上面了,他就是杀人犯!是他放的火!周教授一去世,他就马上带着成果跑了,不是他,还是谁?教授的死,他是最大的受益人。这个披着人皮的白眼狼!”甄未说这话时,牙咬得直响。

  “你除了写马鹏是白眼狼,有没有写其他的在上面?”

  “大字报就那么大,我还能写什么?写不下了,如果纸再大点,我还要把马鹏干的其他坏事都写出来。怎么?你心疼啦?哈哈哈,你现在知道马鹏的真面目了吧。”

  “马鹏还干了什么坏事?你和周教授的事,你没写上大字报?”

  “反正就是各种坏事,他只会干坏事。我写自己和周教授干嘛?你神经病吧?你没事把自己的隐私都贴出来的呀?”

  林田被甄未的话噎住了,转而问他:“那个看你大字报的女孩,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如果再见到,你还能认出来吗?”

  “女大十八变,况且我当时没注意她什么样。干嘛?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想找到她解释,说马鹏是好人吧?”

  “可以问一下当初你们研究的课题是什么吗?”

  “我和周教授研究过很多课题。”

  “马鹏带走的那个。”

  “是关于新型环保电脑芯片的研发,用以减少芯片对环境的污染。当其他人还在研究如何提高芯片运算速度时,我们已经跳出那个圈子,开始考虑采用新材料来制作芯片。”

  离开幸福里小区,林田给于克发了一条信息,“我刚刚见过甄未了。”

  于克很快回复,“事情你该都知道了,我本不想破坏马鹏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也许你知道了这些之后,会更快走出伤心。”

  林田也不想多做解释,只问了一句,“关于那场火灾,你也相信是马鹏干的?”

  “那场火灾,只有甄未一个人认为是马鹏干的。我们都知道不是马鹏放的火,因为那晚,马鹏和我们在一起喝酒,我们对甄未解释过,但是他不但听不进去,还说我们是帮凶。”

  “也许不是马鹏亲自干的,指使别人呢?”

  “他当时就一学生,他能使唤动谁?干这种事,无非三个原因,钱、权、情。钱,马鹏那时候肯定没有;权,更不用说;情,甄未闹得大家都隐约知道了马鹏和周教授的事,谁还会和他有情呢?”

  “你们那天一起喝酒,是约好的吗?”

  “不是,我们几个人经常一起喝酒,马鹏参加的相对来说比较少一些。那天是赶巧了,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和马鹏只能算点头之交。他和教授关系好,我也不愿意得罪他,你说是吧。”

  “这么说来,甄未说的自己和周教授的事情,还是马鹏和周教授的事情,是真的?”

  “应该是。”于克只发来这三个字。

  “何以见得?”林田问。

  “周教授也找过我,我拒绝了。因为我实在无法接受,我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在学校,没人敢得罪自己的导师,尤其对方又是知名教授,如果得罪的话,对自己以后的前途没好处的。毕竟学了这个专业,以后都还要在这方面混。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周教授很快找到甄未,倒让我脱了身。只是没想到,甄未居然认真了。”

  “周教授的那个爱好,有多少人知道?他还找过其他学生吗?”

  “听说他找过不少学生,只不过这种事情没当事人会告诉别人。要不过了这么年,我也不会告诉你。很多当时看是天大的事情,过了多少年以后再看,不过是谈资,丰富了自己的见识而已。至于学校方面没有听过任何说法,如果学校知道,肯定也是冷处理,毕竟牵涉到学校的脸面,而且周光杰在学术界还是举足轻重的,而且他和很多公司也有很好的关系。甄未当时属于一心在学习上的,可能和他的家庭也有关系,家庭条件不是太好的学生一般都比较刻苦。所以一个如此看重学习的学生,知名教授对他来说,就犹如神明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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