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从此开始了痛苦的门口站岗生活,足足站了三天,站的死去活来。沈大平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也从来不会这样体罚学生,但这次真被气到了。
她最反感的是班级不团结,同学之间窝里斗,许晖让她失望,也让她伤神,才闯祸没多久,又差点打架,难道真的不想好了么?她简直难以置信那些脏话是从许晖嘴里说出来的,尽管当时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真的不太能接受。
其次就是罗小刚,简直没脑子,虽然在这次事件中,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出格言行,但身为班干部,表现的太差强人意,刚开始不果断,之后满脑子又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真是烂泥巴糊不上墙。
至于高小毛,沈大平反而没有在细节上想太多,毕竟这个学生起点低,侧重程度自然会不一样。
仨人就这样硬站了三天,事件才算过去,之后,沈大平很意外的没批评谁,也没找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谈话,完全是晾在了一旁,冷处理。
但高二(2)的氛围又有了大的变化,这件事情对整个班级其实影响挺深远,当时感觉不出来,但以后都会慢慢显现。
而且老师有老师看问题的角度,学生也有学生自己的理解,他们不明白沈大平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一竿子搂倒一片,至少表面看上去不公平,也无法服众。同学们爱憎分明,支持许晖,唾弃高小毛,真实情绪的表达就这么简单。
除了许晖,没有人理解沈大平的良苦用心。
高小毛被空前孤立,一点也不夸张,班级内几乎没人跟他说话,即使在校园内外无意中碰见,也没人愿意跟他打招呼,就连课代表们也学聪明了,收不上高小毛的作业,绝不会像以前那样费神去催要,直接捅到老师那儿,省心省事儿。
还有高小毛唯一的那个跟班,也与他即若即离,甚至放学都不一块儿走了。而高小毛自己成天阴着个脸,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情绪来了就旷课,甚至半天都不会出现在班级里。
这样的结果显然与沈大平的用意完全相悖,她之所以蛮横的一竿子处理事情,就是为了给高小毛留有余地,让许晖反省,让罗小刚学会聪明的处理问题,但显然除了许晖以外,另外俩人都没有认真的去体会。
所以高小毛反而自暴自弃,罗小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愤愤不平,私底下没少抱怨沈大平的武断和不公,只有许晖又恢复了常态,无论上学放学,都是安安静静。
还有一个令沈大平始料未及的结果,就是班级在孤立高小毛的同时,变得愈发团结,这似乎可以看做是运动会之后一个必然的轨迹,即便出了高小毛事件,也没有被中途打断,只是自动隔离掉了原本属于这个班级的一份子,而且课堂纪律也是前所未有的好,这就意外了,原本沈大平以为是三人闹矛盾以后造成的整体气氛压抑,但她想错了。
沈大平有一段时间非常留意学生们的状态,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好,课堂上活跃,自习课勤奋安静,课外的各项活动也都十分踊跃,这已经很接近她理想中的班风,但沈大平却开心不起来。
这种变化似乎是以牺牲高小毛为代价的,这就是所谓的排斥与转换么?难道整个班级都容不下高小毛?许晖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真能站得住脚?虽然整件事没人动手,但语言暴力也是暴力,沈大平是很不愿意接受的。
绝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这是沈大平当班主任坚持的一个原则,为此她一直在努力营造一个宽松、团结,富有竞争活力的班集体,但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她预期的轨道,高小毛自暴自弃是主要原因,但氛围绝不对头,整个班级实际上不团结,哪怕就是缺少了一个人也不是真正的团结。
沈大平疲惫的合上教案,望向窗外宁静的校园,此时的植被都已经光秃秃的难觅绿色,西平的冬天来得早,往往几场强降温下来就能让整个城市迅速进入严冬。
她凝视着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密密麻麻的枝丫抱团在一起,在寒风中晃动,在抗争中充分展现了不屈和倔强。沈大平久久不愿挪开目光,心里没由来的嘀咕了一句,一颗老鼠屎并没有坏掉一锅粥,但一个人却影响了整个班级风气的走向,是好事还是坏事?难道你在向老师示威么?
十一月中旬迎来了其中考试,成绩出来后,许晖还算不赖,总分排在全班第十一名,比他刚进高二(2)班时的总成绩高出了不少,真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考试后难得的放松,许晖去了付建平家的小院,今天夏露也会去,他想做一个口头上的了断,尽管事实上夏露有段日子没有找过他了,但许晖认为还是有必要慎重的跟对方说清楚,否则糊里糊涂的吊在那里,对人家也不好。
意外的是,缺席了很久的晨阳也出现了,是付建平直接跑他家把他给硬拽过来的,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一直阴沉的表情也有了明显变化,至少不那么冰冷了,看来这家伙已经渐渐从顾娜娜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只是长久没跟大家相聚的缘故,表现的有些拘谨。
由此,‘西部草莽’的伙伴门,除了那两个客串的外地朋友,成员都聚齐了。
天气太冷,小院是根本坐不住了,大家把桌子搬进了堂屋,围坐起来吃火锅,倒也十分开心。付建平今天特意控酒,就是为了防止上回许晖意外醉倒的事情发生,只一**白酒,喝完拉倒。
但这个规矩太理想化了,酒桌上的事情哪能说的清楚?酒**子才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就见了底,但大家的情绪却渐渐高涨,没有酒当然是极为扫兴的事情。
于是只好再去买,原本是打发顺子去的,但夏露主动揽下了跑腿的事儿,然后看着身边的许晖,很大方道,“方便陪我一起去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许晖,只有付建平的眼神复杂,其他人则是带着开心和准备起哄的情绪。
“好。”许晖的脸有些发红,人家姑娘这么坦然,自己更没必要露怯,既然有难得独处的机会,他索性就摊开了说吧。
出得小院,许晖壮胆走在夏露身旁,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有些心慌的,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期中的成绩怎么样?”反倒是夏露先开口了。
“还行,凑凑合合吧。”
“在尖子班排前十,高考就大有希望,加油!”
“嗯,还差那么一点点,但我想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那就好,不像我,到现在在班里还是个中不溜的水平,真的是心里没有一点底。”
“别想那么多,努力就好。”许晖并不太会鼓励人,干巴巴的一句之后,心里想的是如何就那封信的事儿张口。他事前也曾做了一番演练,但现在夏露就在眼前,反而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夏露点点头,没再说话,二人的步伐不快,但第一家小卖店就在眼前,许晖着急了,这点路显然不够啊,关键的事情连半个字都没说,这就要回去了?
“要不我们绕着北新街走一圈吧,回来的时候再买。”夏露善解人意,而且她也有话要跟许晖说,相信酒鬼门为了喝酒,是有足够诚意等待的。
许晖自然是没有意见,并且严重的告诫自己,要主动一点,不能老让人家姑娘为难,于是在灌了几口冷风、运足了气之后,他决定直奔主题,“我是想说下运动会那天,你给我的信,看了以后,我挺感动可是,可是我”
“可是,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是么?”夏露很自然的接过了话头,而且平静的让许晖吃惊。但细细一想,这好像也不奇怪,保不齐付建平早已将他的事儿已经告诉了这丫头,难怪在学校里,夏露安静的很,一直没有来找过自己。
这无疑让许晖很快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就好像一直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头被忽然搬开,连喘气也舒畅了许多,他很坦然的点点头,“她叫张仪,是我初中时的好朋友,后来去外地了。”
夏露眨着大眼睛,若有所思,很久都没有开口,表情上也看不出来喜怒哀乐,这反而把许晖弄得有些惴惴不安,半天也没敢说话。
俩人默不作声的走了不短的距离,夏露才开口,“能跟我说说你和张仪的故事么?”
许晖显然不忍心拒绝,理了理思绪,从他和张仪相识开始讲起,一直到升初三那年张仪举家迁往外地,只描述经过,尽量避免情感流露,倒也清清楚楚,没有多少尴尬。
“那么,后来你们一直保持书信往来?”
“暂时只能这样。”许晖苦笑,但想起近段时间和张仪的书信骤然减少,心里就有些慌慌然,一方面是自己闯祸以后,按当时的心里状态,提笔写信真的很艰难,而且张仪上次来信说托福考了不错的成绩,他也被小小的刺激了一把。
不知为什么,许晖对托福这个词汇很敏感,也很厌恶,仿若一听到这个词儿,就能联想到张仪出国留学了,从此远离自己,远离祖国,隔着大洋几万里,再难有见面之日。所以他没有回信,但孰料到张仪也有小半个月没有来信了。
“你相信天长地久么?”夏露驻足,仰着脸凝视许晖,双眸亮的宛如明灯,玲珑娇小的身体在专注与坦然的目光后面似乎渐渐虚幻。
许晖蓦然一惊,天长地久?多么浪漫的词汇,有多少爱情故事,在文人大能的笔下被其用作画龙点睛或是横刀一斩的绝技,故事立刻变得情意绵长或是凄美绝伦。但自从和大伙排演了周启生的天长地久,并了解了这首歌的写作背景后,他才感悟到文学世界和现实生活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