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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逍总觉得这位二先生脑子可能有点小问题。
“没人盗书。”秦逍笑呵呵道:“原来先生是书院的人。”
他之前就怀疑二先生与书院有关系,今日在这书院亲眼看到二先生,得以确定,心中一阵舒坦,至少自己先前的猜测确实没有问题。
但他忽然却想到一个问题。
二先生在易书堂看管,夫子却让自己前来易书堂取书,这样的安排,也就注定自己一定会在这里遇见二先生。
如此说来,夫子并不打算隐瞒二先生是书院弟子的真相。
再回想之前二先生授艺的态度,分明不是自愿,而是有人吩咐,现在已经明白,这次能够击败渊盖无双,归根结底是因为夫子在背后助力。
二先生向门外看了看,终于放下手臂,问道:“夫子让你过来的?”
“是。”秦逍道:“夫子说易书堂有一本【易论】,他让我读读。”
“夫子赐你【易论】?”二先生颇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秦逍一番,竟然显出尴尬之色:“你这个年纪,他就让你读【易论】?”
秦逍奇怪道:“读【易论】还要看年纪?”
二先生一脸唏嘘,道:“你等一下!”
秦逍拱拱手,走到角落处的一张矮桌边,这显然是专门用来看书的地方,桌上还摆放着几本书籍,秦逍随手拿了一本翻阅,发现里面内容晦涩难懂,要读通一句话都不容易,直接放回原处。
“这是你要的书。”二先生走过来,将一本有些发黄的书籍递给秦逍,书籍并不厚,秦逍接过之后,二先生看了看天色,道:“太阳落山之前,你能记住多少是多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什么意思?”秦逍诧异道:“夫子不是将这本书送给我吗?”
“送给你?”二先生立刻拉下脸:“开玩笑,易书堂所有的书籍,没有一本能拿出院子,要想阅读,就在这里看。太阳落山我就可以休息,所以你还有一点时间。”
秦逍苦笑道:“今日看不完,明日是否可以过来?”
“别的书你可以,这本不行。”二先生摇头道:“你若读的明白,今日便能明白,若是读不明白,让你读上一年半载也不明白。”却不多言,转身便走,钻进了密密麻麻的书架之中。
秦逍挠了挠头,只能端坐打开书卷。
二先生躲在书架后面望着秦逍,见得秦逍很快就显出疑惑之色,唇角不自禁显出笑容,也不理会,径自到了角落,捧着一把书沉浸其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先生将一本书翻完,看看天色,夕阳西下,眼见便要落山,起身来,轻手轻脚躲在书架后面向秦逍那边看过去,却见到秦逍似乎沉浸其中,而且眉宇之间甚至带着兴奋之色。
二先生有些诧异,忍不住凑近过去,站在秦逍身后,发现秦逍已经将【易论】翻阅了大半,脸色更是诧异,而秦逍竟似乎没有发现二先生站在身后,好一阵子,二先生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能看得明白?”
秦逍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兴奋道:“夫子果然是睿智无比,我现在终于
明白为何修为一直在四品停滞不前。”
二先生眼角抽动,显出惊讶之色:“你能看出门道?”
“也不是能看出门道。”秦逍道:“【易论】中许多地方我还是不大明白,不过有些地方却似乎与练功相通。二先生,这前面有几句话说,不笑自严,不悲自静,我一开始不大懂,看到后面,忽然明白,人的喜怒哀乐并非是因为自身所发,而是因为所经之事。就譬如你看到一人对你和善微笑,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悲凉之心,可是你看到满地尸骨,也绝不可能生出欢乐之心......二先生,你怎么了?”
二先生勉强笑道:“那又如何?”
“书里说的很明白啊,武道境界如果需要突破,不但要自身修炼,而且在修炼之时,要融入外意。”秦逍道:“道法自然,万物生灵,这人也是万物生灵之一,与万物相通,意念相融,自然就能有精进。我之前练功,只以为越是心无杂念越好,一心想着如何运行劲气,在意的是劲气运转的脉络,现在终于明白,那样练功,练的是形而不是意。”
二先生笑得更是僵硬。
“若是刚开始修炼武道,练形也并没什么不好,可是越到深处,却不能拘泥于形,而是要练意。”秦逍捧着【易论】,如获至宝,目光闪着光:“【易论】的要义,便是教授如何练意。”
二先生已经笑不出来。
“先生,不知道晚辈说的对不对?”秦逍彬彬有礼。
二先生看向门外,淡淡道:“太阳快落山了,你时间不多了。”
秦逍也不啰嗦,继续研读。
等到太阳落山,二先生本想催促,但见到秦逍只剩下几页,也就没有出声,只等秦逍合上书卷,二先生还没说话,秦逍才道:“今日书院之行,获益匪浅,多谢夫子和二先生。”
“你当真都看明白了?”二先生还是有些怀疑。
秦逍笑道:“也不能说全都明白了,不过对我有用的地方,我都记下了。其实这本书就像是在沙子里淘金子,大部分地方晦涩难通,看起来大有深意,不过我觉得似乎是掩人耳目,其作用只是掩护里面有用的一些地方,如果提炼出来,也就四五页篇幅有用。”
“你可以走了。”二先生伸手将【易论】拿在手中,脸色有些不开心。
秦逍起身行了一礼,这才出门,等秦逍出了院门,二先生才蹑手蹑脚躲在门后张望,看到秦逍和秋娘去得远了,这才将【易论】拿在手中,一脸茫然,喃喃道:“不可能啊?这......说不通啊?”
池塘边,夫子依然是静坐垂钓,一包糖炒栗子已经拆开,夫子很享受地慢嚼,听到脚步声传来,也不回头,问道:“如何?”
“他.....好像看明白了!”二先生站在夫子身后,恭敬道。
“好像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说看明白了,不过.......!”
“他可说出【易论】的要义?”
二先生只能点头道:“说出来了。”
夫子抚须开怀一笑,道:“确实是天资聪慧。”
“夫子没有事先提醒他?”二先生似乎有些不甘心。
夫子叹道:“你花了一年时间才看明白,所以觉得一下午就能看明白实在是匪夷所思,是不是?”
二先生老脸一红,尴尬道:“他怎能如此轻易看出来?老三当年也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领悟出来,这......说不通啊!”
“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夫子含笑道:“【易论】是【太古意气诀】的补篇,练过【太古意气诀】,细心琢磨,就能从【易论】之中找到【太古意气诀】的端倪。今日赐书,他心中自是明白所为何故,从一开始便会将【易论】与【太古意气诀】连在一起,如此一来,要从中窥探要义并不难。”
二先生自然不笨,明白过来,道:“弟子当年初阅【易论】,虽然知道其与修行有关,但之前所学太杂,也就不能立时想到【太古意气诀】。”
“【易论】之中,有古代先贤的思想要义遍布其中,你们在接触【易论】之前,博览全书,【易论】中的圣贤要义,自然很容易让你们走向岔道。”夫子含笑道:“这就像你们要送人礼物,家中都是古董字画,不知如何挑选,而他只有一样东西拿的出手,却不必神游其它了。”
二先生顿时欢喜道:“如此说来,并非是他比我们聪明,而是我们的见识比他深,所以容易走岔道?”
“见识深不等于天赋高。”夫子淡淡道。
二先生有些尴尬,忍不住问道:“夫子,为何非要在【易论】之中布下陷阱,让弟子们多走弯路?”
“因为.....!”夫子轻抚白须,意味深长道:“我愿意!”
秦逍当然不知道二先生在夫子那里又受了气,回家途中,脑中却是兀自在想着【易论】中的讲义,心中却是兴奋不已。
这就像登山之人,走到山腰,却发现前面没有了道路,寸步难行,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再向前一步,可是今日翻阅【易论】之后,心中却赫然开朗,已经找到了一条打开道路的办法。
秋娘自然不知秦逍心中所想,但看到爱郎眉宇间始终带着欢喜之色,心中自然也是欢喜。
秦逍欢喜之余,心中的疑窦却是更深。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夫子对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是了如指掌,而且先前见到夫子,自己虽然是初见,但夫子却明显对自己有一种亲切之感,那轻拍自己脸颊的动作,分明是一位长者对后辈的爱溺,虽然夫子以秋娘为借词,似乎是看在秋娘的面上才会如此亲近,但秦逍却隐隐感觉,夫子对自己没有丝毫的陌生之感。
安排红叶在西陵暗中保护自己,此番危急时刻,又派出二先生授艺相助,这当然是对自己维护有加,可是这位老夫子,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关照?
毫无疑问,夫子对自己的身世肯定是异常清楚,想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只能从夫子口中找到答案,但夫子眼下似乎并没有告诉自己真相的打算。
最要紧的是,自己生长于西陵,与京都千里迢迢,身在京都的夫子为何会对远在西陵的自己如此关注?
书院之行,不但没有让秦逍心中的疑惑得到解释,反而疑问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