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玥刚进正门,金野就急匆匆地跑来。
“妩玥,国师正要寻你,去趟前殿。”
她将乌骓交给下人,便随他前去了。
前殿里,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正与国师对坐,她身着华贵长袍,却只是用木簪挽了个简易的发髻。
“拜见国师。”
奉境放下手中的茶盏,平和道:“坐吧。”
妩玥走至两人中间,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样。
她的五官深邃,挺直的鼻梁,让她更多了一点男子的硬朗,但一双圆圆的眼睛,又让模样有女子的玲珑。
“这是周将军。”奉境随声介绍。
周翎亦是在打量着她,眼底的惊艳掩不住。
“周将军。”
周翎收回了目光,和善道:“坐吧。”
妩玥刚落座,便听得了奉境的声音。
“周将军希望你去她那儿做事,正要询问你意愿。”
周翎旋即道:“我那儿不需要风吹日晒地巡城,主要负责暗里探查些事,但也不是经常有,我见你轻功了得,觉得极为合适,其次便要护驾、校场操练新兵,你可愿意?”
妩玥余光瞟了一眼奉境。
如果他不想她去,定然不会让她来见周翎。
“谢将军赏识。”她起身行礼道。
周翎满意地点点头,转而望向奉境:“还是国师识才,否则定然是要埋没了。”
“将军说笑了,自古便是有能力者居上,时为能力所趋。”
周翎亦是起了身,郑重地向其拜了拜:“谢国师提点,周翎告退。”
她刚走至门口,又回头叮嘱妩玥。
“明日到校场来寻我便是。”
妩玥躬身领命。
待人离去,她便自行坐下了。
“我当真好奇,国师日日作戏,就没有觉得累的时候?”
奉境冷笑了一声,方才与世无争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作戏久了,说不定我当真能说服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妩玥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俊不禁。
她抢过了他手里的茶盏,将已然冷掉的茶水随意倒掉,从腰间掏出自己刚打的桂花酿,向他的茶盏里倒了满满一杯。
“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逢场作戏可满足不了它……都未曾得到过,却大言不惭地高谈放下,不觉得可笑吗?”
妩玥靠近杯沿,只轻抿了一口,便将茶盏向他递去。
奉境眸底平静,让人看不清平静之下该是怎样的情绪。他垂下眼眸,盯着那酒中漂浮的玉瓣。
她俯下身,直接把酒端到了其嘴边,讥笑道:“你们出家人不是要六根清净吗?我此前可见你喝过。”
他冷视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拿过茶盏,淡然饮尽。
“我不是和尚……”他指腹轻轻摩擦着杯沿,淡笑而言,“无需六根清净。”
妩玥就喜欢撕破他的伪善,至此她满意地起了身,冷笑嘲讽:“六根都不净,何言出世?”
她随即转身向门外走去,可只一步之遥时,敞开的门被一股气旋重重关合。
忽觉背后的威胁,妩玥双手握紧了腰间的刀。
映着光亮的长剑穿破空气,向她直直刺来,而其腰间的圆月弯刀也见了光,随即翻身躲过了攻击。
两人移位的速度都极快,只见得两个黑色身影时而重叠,时而追逐,而刀剑碰撞的刺耳声音充斥了殿内。
妩玥从他的攻击中脱身,旋即飞出了自己的弯刀,奉境后翻躲过快速旋转而来的刀。弯刀再次回旋来时,她跃身而上,欲要去接,却先等来了他的剑。
锋利的剑与她的命脉只剩了毫厘之距。殿内的打斗声也戛然而止。
奉境轻蔑笑道:“不要随便挑衅,你还差得远。”
妩玥也不恼,只抬手挪开了他的利剑。
“国师当真是深藏不露,妩玥甘拜下风。”
她的虚与委蛇,他自是看得出。
金野跑进殿时,只见两人刀剑相向,怔了一会儿,才定神禀报:“国师,祁王殿下来访。”
奉境把剑递给了他,便拂袖而去。
妩玥也若无其事地捡起自己的刀,放回了自己腰间。
“妩玥,你怎么还和国师动手了?”金野小声询问。
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不过是讨教一番而已。”
金野深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你胆子是真的大,成豫都不能抵国师,你竟然还自己撞刀口上去。”
她没有回应,只转身走出了前殿。
奉境的功力和速度都远在她之上,往后定然不能与他正面对抗。
至此,妩玥更加坚定了要给他下蛊的念头。
而在后院的凉亭里,郦星朝一来便询问奉境把妩玥送去卫军的缘故。
“祁王殿下可以去问皇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与皇上一同决定的。”
郦星朝顿时哑然。
奉境无关痛痒地劝道:“殿下与其关心这些,倒不如多想想那悬空的太子之位……秦国相可是为殿下操碎了心。”
“国师无需提醒,本王知道……只是,本王很好奇,国师有无自己中意的人选。”他转而望向了他。
郦星朝向来敬重国师,国师于他而言,是友亦是师。故而,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
“殿下,我是为大燕的国师,会遵从陛下的一切决定,陛下的认可即是我的认可。”
奉境的话,很快消去了他的忧虑。
“谨记国师之言。”郦星朝起身拜别,“星朝告辞。”
奉境轻抬眼眸,望向了凉亭外渐渐阴暗的天色,刚端到嘴边的茶,却迟迟没有喝。
他收回目光,看着那清澈见底的茶水,忽而想起那杯漂浮玉瓣的桂花酿,才发觉唇齿间还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
而后不久,他便离开了后院,但那杯新添的茶,却原封不动地放在凉亭的案上,渐渐凉去。
妩玥回去后,卸下戎衣,洗去满身的劳累,换上了自己的衣裙,束起的长发也散下来,编作了一股松散的辫子,在耳后戴上了她最爱的红梅珠花。
彼时,窗外开始下起了雨。她突然想起乌骓还在院里,旋即撑伞跑出了房门。
妩玥跑到院里,却不见乌骓。
“去哪儿了?”她喃喃自语。
正当她四处探望时,在竹林后的檐廊看到了乌骓的尾巴。
她随即跑进了檐廊,可突然脸上就没了笑意。
奉境瞥了她一眼,便又回头给马喂草。
许是这段时间与妩玥形影不离,乌骓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立即鸣叫回应。
妩玥自然而然地牵过缰绳,向往常一样给它顺毛,而乌骓也顺应她的动作低下了头。
奉境见此,眼底似有愠怒,自己不仅痛失爱马,还让马认了别人为主。
“乌骓?”他冷笑道,“你倒是会取?”
“项王有踏云乌骓,是为天下第一骏马,而我的马,亦会如此,它定然担得起。”
妩玥刚说此,乌骓便抬头轻蹭她,像是回应她一般。
“你的马?”他似是被气笑了。
“当然。”她大言不惭道,“国师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说罢,妩玥就牵着乌骓沿檐廊离去。
奉境神色极冷,但为大局着想,他也只能割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