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势一停，莫非压力顿减，未去思考老者临阵倒戈的缘由，他拉起呆愣的路遥若一阵暴退。
老者也不阻拦，皮肤宛若婴孩的面庞勾着笑目送莫非远去。
退了二十来米，莫非脸色忽得一变，身周的空气好像活了一般，每一个空气分子都化作了无数双小手，将他紧紧拉扯住，能言能语独不能动之。
“通天气息——”路遥若俏脸白，嘴唇微微哆嗦。
“通天又如何？我不信你能离开摊位！”他一路行来，所见摊贩，除了卖花的小姑娘，没有一个能离开原有位置，他今日便赌这老头儿也不能。
“如此，只需破开这层禁锢！”
心中戾气一涌，中丹田利剑构成的剑山泛起银光，突得冲天而起向着他眉心紫府遁去。
人魂感应之，一恶犼破开浓浓魂雾，跃居其上傲立山巅，嘶吼不断。
“开！”一声怒喝，借着剑山上升涌起的灵气狂流踏出一步，不过这不够，破碎的通天气息很快恢复又将他重新禁锢。
“再开！”他却是打算借着通天大能的压力强行筑基，再借着筑基那一瞬的天助之力破开禁锢，逃离此地。
何为筑基，乃修筑悟道之基，成仙之基。古之修道者走脱之路，乃以天为敌，筑基之时天怒地怨。今之修道者身化诸天，乃作天之臂膀执天之行，如此自有天助之。
他莫非自悟的剑山诀初期正是顺天而行，如今正是要借着修成道基时的天道之力，将此地开出裂隙，从而彻底离开鬼王墓。
魂，本不存在于现实，好比一部电影，你可以看到听到，虽只隔着一层屏幕，你却永远接触不到。哪怕你将屏幕掏开大洞，也只是显示屏坏了，那边的电影人物永远不会受到影响。
筑基，便是将魂力引入现实的第一步！便如同电影人物对着屏幕外伸出的一只手！
剑山携着恶犼扑向他天灵百会，将那层无形壁障撞得碎裂开。但不管恶犼是撕咬，还是抓挠，是扑击还是踢蹬，那层裂开的屏障都不再有一分扩大。
恶犼乃莫非的意志凝聚，见此无果便跳下山去，直入剑山山底。此时它生有吸血鬼牙齿般的血口一张，四周弥漫的魂雾飞汇入其腹中，其身躯随之迅涨到小山般大小，将上方的剑山结结实实背在背上。
恶犼负山，身子用力一拱。
“轰！”山尖破开天灵百会，恶犼一跃而起，负山跳出紫府，盘旋在莫非头顶。
这是人魂驾驭灵力降临现实，第一次感受到外界的气息。
然而感受到的是血腥，邪恶，封闭，幽暗，痛苦…
“天助之力呢？”莫非有些懵逼，这里怎么感应不到？而且也没有让人如饮天之甘饴的天地灵气潮袭来。
恶臭铺面，负山剑犼受惊似的钻回莫非紫府魂海，莫非愣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啪啪啪~”老者合掌而笑，“青花小友好天资，好修为！”以他通天的修为作此评价，也不知是在嘲讽莫非还是鼓励。
“来来来，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买卖了。”老者白皙的手掌对着莫非与路遥若轻轻一勾，他二人便被浓厚的空气轻柔裹挟到摊位前。
也不看莫非脸色如何，他自顾自解释道，“我这《九灵成圣录》乃上古九转玄功残法，虽潜力已有不及，但也是世间少有的成圣秘录，如今只作价九九八十一条，来自地府的性命。现以付八十条，只欠其一。”
“也不必着恼，你看，那不有现成一条！”老者对着半空中的梁文龙一指，“小友~以为如何？”
莫非紧蹙眉头，他与这老头儿白日里见过一面，当时已知其诡异，果不出所料。但看他一番作为，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心念一转，他抱拳道：“前辈，晚辈不求秘法，只愿能离开此地。”
“离开？那可就是另一门买卖喽。”老者摸摸胡子拉碴的下巴，“也不难为你，为本尊做上一份早饭，便放你走！”
“当真？”莫非不敢相信要求如此简单，却如何想不出不当之处。若真是如此也好，只是食材何处寻？
“自是当真。”老者一指莫非身边的路遥若，“本尊要你以此女子的面皮切丝，手筋脚筋切段拌成小菜。要你以其脐下三寸的小腹肌肉做成肉粥，烧开的心头血沏了脖间脊髓做涮口茶。”
“对了，还需予本尊挑两根细骨，打磨成筷子，嗯，就这些。”
“砰——”眼见莫非既未答应也未拒绝，反而一脸沉思，路遥若顿时绝望的扑倒在地，她想逃，却走不出一步。反倒是半空连话也不能说的梁文龙隐隐有些希冀，“兴许路遥若死了我就不用死了…”
“用他做行不行！”莫非忽然一指梁文龙。
梁文龙虽然背对着几人，但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他的神色立马僵住。
“本尊唯好貌美女子，那等糙人闻之欲吐，你快快去把他尽早杀了，恶人食欲，我若吃不好你也不要走了。”老者皱眉摆手。
“如何破局，如何破局？”眼见老者不悦，赶紧向着梁文龙走上两步，第三步方未踏出，他脚步忽得一僵。
“感应到了，感应到了！”莫非背对老者的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然后第三步照常踏出。
“兄台，委屈你了。”
对着梁文龙神上摸索了片刻，一共取下了三件储物法器，就在老者不耐哼出声的时候，他手捏剑指，一把刺穿了梁文龙的心脏。
眼见梁文龙瞪目不死，便又对着他的眉心补了一记，毁了他的人魂。
“那把三尖两刃刀？”莫非心头一动，忍住恶心，伸掌作刀插进梁文龙胸膛，摸索几秒，取出一颗晶亮石头，若是此时透了光看，方能看到里面立着的一把小号两刃刀。
“妙极，妙极！真是美妙的地府气息。”老者脸色正高兴，忽又阴沉下来，“无胆地府，杀了它千万人，也不敢来鬼帝墓找老夫么？嗯？”
“不是鬼王墓吗？”莫非注意到这点。
“罢了，给你此书。小友与我做上一餐，吃饱我好送你出去。”
“谢前辈！”恭敬接过《九灵成圣录》，他并了剑指走向路遥若，一步，一步，每一道脚步声都拨弄在路遥若心弦上。
“不要啊，不要！”
“对不住了。”
莫非一脸凶狠，拉起路遥若，汇集了全身灵力魂力对着她身旁狠狠一斩，这鬼帝墓空间竟被他破开了丝粗细的缝隙。
“天道之力，助我离去！”外界降临下来的天道之力本就在寻找莫非踪迹，初时找到了附近却迟迟无法进入，直到此刻！
缝隙被天助之力撑开成半人高的洞口，莫非将路遥若一推便要跟着跃出。
“呵呵，青花小友有资格留在此地，既然早饭跑了，你还是老老实实陪我守墓吧。”
莫非脑袋都已经探出去，此时却尴尬的悬在半空，让他充分体会到了梁文龙当时的感受。他仿佛在洞口看到了逃出生天额喜悦，却被无情抹去。
“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啊！”
莫非不甘心的求饶道：“前辈，晚辈实力低微，实在不能胜任啊，不如等晚辈实力高强了，再来此守墓如何？”
“不能胜任？我说你能胜任，谁敢反对？”老者端坐原地却若睥睨天下。
他指着偷看这边的卖油翁，“你敢吗？”
此时卖油翁正一手磨着人骨头，一手熬着一个胖子修士的肚上肥油，见老者逼问，他立马将脑袋晃出影子。
“不敢，不敢…”因为摆动度太快，声音都走了音。
他又一指在附近开了分店偷偷挪移过来的衣店老板，“你，敢吗？”
衣店老板挤出假笑，“晚辈不敢！”然后瞬间又挪移回镇子外围的衣店。他本是来为大红袍复仇，却只能灰溜溜逃走。
“你，敢吗？”开红楼的老鸨摇着脑袋将小楼的窗户关闭。
“你，敢吗？”老者指着街角卖糖人的老伯问。
老伯手中糖人一下掉在地上，“不敢。”
“你呢？”
“你呢？”
整条街道里的人一个个消失，逃开此地，不敢面对老者。
“看到了吗，除了鬼帝大人，这里，没人敢忤逆吾！”
“我呢？”莫非的伪生死簿判官笔从校徽里钻出，又在半空炸散成黑烟。
黑烟在空中游荡自然扩散，又如浓墨入水混若天成的勾勒出一只竖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