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鱼月初手里捏着个凉透的馒头,信步走到阳馆。
她没上楼去叫温茯苓她们,因为这个事情,可以委托给茶馆第二个鬼去做。
虽然现在时候尚早,但鱼月初想要找的人,还是出现在熟悉的位置。
“老板,”鱼月初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站定:“你找他来的?”
看到周九易沉默的面容,她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你找他来的。”
她心里有怒,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些事情,早晚还是要面对的。”周九易起身拉住她手腕,把她手心里可怜的馒头解放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新的手帕,擦干净月初的手。
月初的手心白白的,冷冷的,人们都喜欢温暖的东西,像是鱼月初这样骨子里执拗冰冷的,并不招人喜欢。
但是周老板也是冷的,所以他喜欢。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怎能不记得?”鱼月初硬邦邦的回答着,可见心里还是有气的,语气不怎么好听:“我在水里泡了那么多年,上岸后饿都要饿死了,你看我吃完了烤鱼,还逗我那鱼是吃了我的肉身才长得这么肥,我呕要死,在水里泡着都没成厉鬼,你这话说完,我当时就冒黑气了。”
“真是傻女人。”周九易挑了挑眉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的周九易,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鱼月初的怒气值已经肉眼可见了,他偏还要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说着些不讨人喜欢的话。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动物死,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都是自然规律,就算你吃的是吃过你的鱼,也不妨碍什么嘛。”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如果说,没和周九易说话的鱼月初,怒气值只有两位数,那现在的鱼月初,怒气值已经达到五位数,马上就要爆表了。
她下意识拒绝和这个男人的亲密接触,想把手腕抽出来,使劲用力,可周老板的手就像钳子,纹丝不动。
周九易微笑着,笑意要从眼里流出来,像蜜糖一样,流到她手里了。
“你要去哪?月初。”
他欺身上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鱼月初感到了一丝危险。
“你那也去不了。”
说着话,那钳住自己手腕的手,换成了粗糙的麻绳,而自己也变成了曾经人类的模样。
她心跳如鼓,沉默着安静的蹭断了麻绳,下一秒场景转换,又回来到家里的暗室。
“哪去了?她在哪儿?”
“把她交出来!不能让她败坏我们村里的门风!”
“就是就是!她从外面逃回来,和外面男人有了接触,有辱斯文啊!”
她躲在自己家里,却仍如惶惶之犬。
但是,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她根骨好,有一手极俊的功夫,这是是她能从贼人手中逃回来的缘由。
父亲在世时,曾经惋惜的说道:“若为男子,可随为父上阵杀敌。”
可父亲站死,母亲被宗亲族老逼着全了贞洁牌坊,吊死在房梁柱上,只有她带着幼小的阿弟。
那些人要抓她去陈塘,可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但隔壁家的阿妹也没做错什么,仅仅是被外男瞧见了胳膊,就被自己的阿爸砍下了胳膊。
可她还不能死啊,若她死了,自己的阿弟该如何是好?
“幺儿,看到你姐姐了吗?”
宗族长老带着一帮族人,尽管他努力让自己和颜悦色,但大人对比孩子身高的差距,还是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傲慢。
她从暗室的缝隙里面,看到了自己弟弟怯弱的瑟瑟发抖,在风里打着摆子。
“嘿,我来问,”一个瘦弱的男人上前一步,自告奋勇。
他蹲**,掏出一块糖,递给阿弟,他本来长得就很有亲和力,再笑一笑,就更招人喜欢。
“咱们做个游戏吧,好不好?”那男人笑,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说的不对,你就摇头,我给你糖吃。”
“你姐姐在东厢房?”
阿弟摇头,那男人给了他一块糖。
“错了呀,那你姐姐在主屋里?”
阿弟又摇摇头。
“阿,我又错了吗?这次应该对了吧?你姐姐不会就在你身后的厅里吧?”
阿弟下意识点头,又拼命的摇头。
在那些男人扭着她,送去沉了水塘时,她看到人群之中,阿弟嘴里塞着糖块儿,眼里含着泪。
你哭什么呢。
你到底还是吃了啊,那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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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月初姐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温茯苓的声音很特别,是特别的好听。
所以她原谅这个时候她在自己耳边喊叫,哪怕有点耳鸣。
鱼月初睁开眼睛,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哭了?
她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湿了。
也许是瞧出鱼月初的不自在来,木夕夕把围在她身边的温茯苓挤开,用自己并不宽广的后背,遮住了众人的视线,掏出一张手帕粗鲁的抹她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趁机报复。
“这手帕……”
鱼月初鼻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哎呀,不好意思月初姐姐,这手帕是老板给我的,上面还绣了我喜欢的小母鸡,哎呀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生气了吧?我之前不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呀,要是现在我肯定不会拉着老板的手,让他给我绣小母鸡的呀!”
“不是,”鱼月初冷静的打断木夕夕的话,并且拉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这方手帕。
“你吃完鸡用这个擦手了吧,怎么一股熏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