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煜沉默了,想起杨军的妻子,一名英勇的缉毒警察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事情。
作为上级领导,很清楚如果不是杨军的怀疑雷大鹏起了愤怒和警觉,或许英勇的缉毒警察也不会在工作中遭此毒手……
不管怎么样,现在又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为了祭奠英灵也好,为了这个城市平和温馨下的清净也好,一定要让那些目无法纪,知法犯法者得到应有的惩罚,让邪恶的阴谋如烟消散。
想到此,常煜伸手拍拍杨军的肩膀,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想鼓励又感觉自己任何言语,在这个钢铁意志般的局长面前都有点苍白。
这时,办公室外想起敲门声。
一名警察拿着于芊芊的刑讯记录走进来。
杨军伸手接过后,和常煜两人一起附在办公桌前查看。
两人看过后,相视一笑。
常煜说:“有了于芊芊这份供词,任凭雷大鹏有千计万策也难逃法网了。我能把这个复印一份交给纪委吗?”
“当然可以。”杨军回答。
送走常煜,杨军独自一人看着面前于芊芊的刑讯记录:
“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年,他对我一直很温柔,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的护士身份,常常和我说一些体己的话。其实他这次被双规前,已经有预感。他曾经对我说,杨军是公安系统最有血型的精魂,但不是他雷大鹏能驾驭的,哪怕当上市政法委书记,在心里他对杨军也只有忌惮。这个城市,有杨军这样的警察任公安局局长,是上天对这个城市的厚爱。雷大鹏还说,赵红卫是他这些年见过最圆滑的领导,该做的、想做的事都做了,到最后却一双手干干净净的离开岗位。钱坤虽然和赵红卫搭伴工作多年,即没有赵红卫的心胸和魄力,又没有赵红卫的智慧和圆融,哪怕最后不得已从商,也缺少胸襟和气度,眼中看得见的全部是钱,从来没有长远目光,像一头缺乏训教的野兽,只会横冲直闯,以势欺人。雷大鹏还说,虽然钱坤和刘秋琪也算认识,但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不是小巫和大巫的区别,而是质地和根本上的不同。”
“这么说雷大鹏很欣赏刘秋琪这个人?”
“是的,雷大鹏私下常说刘秋琪这个人表面温和随意,疏放豪达,实际上像心思甚密内功深厚的武者,不显山露水,却杀人不见血。如果有一天他雷大鹏遭遇不测,一定有刘秋琪从中作梗。”
“雷大鹏讲过如何对待刘秋琪吗?”
“讲过。有一次雷金鸣找雷大鹏让他为一个人办事,雷大鹏拒绝了。雷金鸣后来找到刘秋琪,刘秋琪就直接让雷金鸣从此事中退出,去了广州,好久不回来。雷大鹏当时很生气,认为刘秋琪有意让他们父子之间出现不合。后来粗烟事件出现,雷大鹏让人在刘秋琪当铺挨着的小超市里面也售卖粗烟,想依此转嫁刘秋琪,迷惑杨军,没想到刘秋琪硬是装出浑然不觉,远远地躲着,连他的店员都不让去超市。看雷大鹏讲起的时候愁容满面,我问他有没有可能让人把刘秋琪逼得离开此地,雷大鹏说已经晚了,现在的刘秋琪在本地就是一颗拔不掉杀不了的野草。我昨天值夜班,听说从美国回来的专家做手术的病人竟然是刘秋琪,就想惩戒一下他……”
“你觉得你这么做只是想惩戒刘秋琪?”
“是的。”
“作为护士,有意违反医院规章制度,私下违规操作,真的就是想惩戒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病人?”
“是的。”
“想到后果吗?”
“想到了,让他难受一下。”
“你这次行为真的就是发泄私愤、没有蓄意报复、损坏二院名义的情绪?”
“真的没有,我工作虽然辛苦但也是我当初自己的选择,我并不讨厌;二院是我工作的地方,十多年来就像家一样,虽然谈不上热爱,但绝对没有伤害之理;至于九院长,雷大鹏曾经说过,她就是天生命好的人,人不能去和命运抗争,让我在单位一点不要去引起她的注意。”
看到此,杨军叹口气放下刑讯记录,走出办公室找到于芊芊刚才的刑讯视频。
视频中于芊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谈吐自如,只有在最后警察问起她家人的时候哭泣起来。
这是,一名警察过来说:“于芊芊说她要打一个电话,她妈妈有点痴呆,自己夜班之后不回去,一定要找人前去继续照顾。”
“同意,全程监听。”杨军答应后离开了。
于芊芊的家在市第二人民医院隔壁的市防疫站家属院。
新建的防疫大厅早已搬离市区,旧的办公楼空荡荡的。
家属院内只有两栋多层住房楼,看上去普普通通。
杨军把警车停在附近,一身便装走进来。
楼前偌大的空地上,几个孩子正在奔跑着玩耍。两个水泥砌的乒乓球台前,几位老人正在慢慢的打着锻炼身体。
空地周围没有房屋的地方都是绿色的垂柳,此时正袅袅依依,有色可恋。
看一位年轻人背着画架从里面匆匆而出,杨军上前问路。
于芊芊的家第一幢家属楼第一三元的三楼东户。
走到二楼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糊味从哪里散出,杨军警惕的上下看看,确定并无重大险情。
这时,楼下又走上来一名四十来岁女子,脚步匆匆,身材妖娆,长发飘飘,浑身上下散发出芬芳的紫丁香味,霎时掩盖了饭糊味。
女子手中提着一份早餐。
或许也闻到飘满楼栋的糊味,驻足一刻后,她倾斜着身子快速越过杨军,站在三楼东户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
房门打开,随即扑面而来的是更浓烈的糊焦味。
女子站在门口,急切的换着鞋喊“关火!关火!”
正在关门之际,杨军上前一步说:“您好!”
女人转身,声音生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直视着杨军:“你找谁?”
就是这个相似的声音,杨军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而且已经看得见眼前女人和于芊芊的那种投手投足之间的相似。
“我找于芊芊。”
“芊芊?你是谁?”
杨军知道于芊芊被警察带走的消息并未扩散,大胆的说:“我是她领导,想来职工家中拜访。”
“这样啊,”女人迟疑地上下打量杨军说:“那您请进吧!”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还是让杨军感觉异常。
“哎呀,你们房子不小啊!”杨军说着,想起自己和妻子双职工分到的那套六十多平方的小居室。
女人已经跑进厨房,关掉燃气,拉着一位五六十岁的女人走出来,把年纪大的女人安坐在沙发上。
这才转身看着杨军,有点迟疑着说:“是啊,这都是托芊芊她爸爸的福。”
“于芊芊她爸爸是?”
“芊芊的爸爸以前是市防疫站站长,后来刚退休就心梗不在了。”女人关掉厨房的燃气炉,看也不看坐在沙发上的老女人,麻利的从饮水机中接杯热水递给杨军。
杨军接过递过来的水杯问:“那你是……”
“我是于芊芊小姨,于芊芊的妈妈,这位痴呆病人就是我姐姐,姐夫前几年去世后,我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于芊芊小姨说着从洗手间拿出一条湿毛巾,从姐姐手中夺过画报,给她擦擦手说:“别看了,准备吃饭!”
“平时于芊芊上班之后,都是你来照顾你姐姐吗?”
“哪能啊,我家中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大家轮流来照顾。不然芊芊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
“你们姐妹之间感情还不错,”杨军赞叹的说,“于芊芊她没结婚吗?”
“嗨,”于芊芊小姨一边把姐姐安坐在餐桌,麻利的打开早餐,一边不以为然的说,“这孩子姻缘浅,先前谈了几个都不成,这不眨眼间就拖到了三十多。您,真的是她医院的领导……”
于芊芊小姨话没说完,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停下手里的活,也停下口中的话,快步走到自己进屋后放在沙发上的包,从里面拿出手机。
然后,写着眼睛偷偷看了杨军一眼,拿着手机走到里面的房间。
房间并不隔音,况且她开心讲话的声音并不低。
“马上起飞?两个小时以后到机场?好的,我一定按时到达。”
“放心,……哎呀……谢谢!”
“赵小六,你个没良心的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来……”
最后一句话,杨军心中愣了一下,但电话已经结束,于芊芊小姨白皙的脸上满满彩霞的走出来:“不好意思,我们家平时不来生人,所以刚才多问两句。对了,您这次来想了解什么?”
“职工家庭情况,我们单位每年都有对家庭困难者照顾的……”
“这样啊。”于芊芊小姨打断杨军的话,低眼环视着客厅。
原木色的竹木地板,墨绿色的真皮沙发,透明的钢化玻璃茶几,三十英寸的大彩电,线条的琉璃炫灯,朴实厚重的加厚真丝窗帘,从哪里看,这个家也不是需要照顾的困难家庭。
“你忙吧,我先走了。”杨军起身。
于芊芊小姨满脸粉红,轻盈起身:“谢谢领导对我们家芊芊的关怀,您贵姓啊,芊芊她……嗨,”看杨军转身向外欲走,她笑着说,“万一芊芊下班回来问起,我也好有个回答不是。”
杨军停下脚步,从上衣兜里掏出警官证打开,低声说:“我叫杨军,是一名警察,刚才在门外怕有邻居听到。”
“杨军?”于芊芊小姨吃惊的用手捂着嘴,后退一步说,“就是那个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是我。”
“您来家里是芊芊在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吗?”
杨军看于芊芊小姨有意打听,就说:“你对于芊芊感情的事情了解多少?”
“我……”于芊芊小姨迟疑了,“具体的我还真的不清楚,她也老大不小了,您也看到我姐姐这种情况,大家都希望她能尽快找个如意的结婚,所以平时她回来早一会、晚一会我们也都不在意。再说毕竟不是亲生女儿,有什么话她不说,我也不好问的太直接。”
于芊芊小姨说的很有理,凭直觉杨军感觉她肯定知道某些内容。但此刻自己最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
周末的春日阳光温暖绚烂,明亮的照射着,目之所及都是春季盎然。
从于芊芊家离开,杨军到达第二人民医院。
九菲和杜树杰就医院出现突发意外事件的应急措施,和以后的预防安排,刚刚谈话结束。
看到杨军进来,杜树杰礼貌的走出办公室。
“于芊芊到底是怎么回事?”九菲看着杨军疑惑地问。
杨军看疑惑地目光九菲,转向窗外说:“你单位事情处理完了吗?”
“今天周末,我不值班。”
“那好,我们一起到生态疗养院去转转。”
九菲微微一愣,知道杨军有话要讲,于是拿起车钥匙说:“好啊!”
不料杨军看见后说:“坐我的车。”
九菲微微沉思,把车钥匙装进随身的包里说:“你先去车里等我,我到病房看看。”
杨军答应了。
妇科病房内,刘秋琪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正和叶兰婷说笑着。
叶兰婷昨天已经用上了化疗药,或许副作用的原因,脸色苍白。刘枫正俯身为她说些什么。
有护士从走廊那边过来,九菲随即转身离开。
医院地下车库,杨军已经发动汽车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