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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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的迷雾还未散开,前方的浓云却又接踵笼罩而来。毕国锋和孔德默不作声地在各自的车内坐着,等待着抵达目的地后各自要面对的事情。

  到今天为止,卷入这场谜一般的案中案的人已经死去了五个。可是,哪怕凶手的一根头发丝,他们却都没有抓到。毕国锋神情焦虑不安,那股与人周旋时却总被其甩在身后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在他身上。毕国锋回想起母亲的悬案,和他曾迁怒的办案的那些老警员。他痛哭过,也痛骂过。可真当自己也遇到这样困难的案子时,毕国锋却发现,有点时候,破案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容易。

  警方的车队抵达现场以后,毕国锋在浴室的浴缸里,见到了已经变得冰冷的夏秋红。她赤裸地躺在浴缸里,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垂在地上,伤口像一把鲜红的梭子一般敞露着。地上的血在低温中结成了暗褐色的冰,将整个浴室都铺满了。

  毕国锋望着夏秋红惨白的尸体,想起几天前自己在周惜的葬礼上见到她时的情形,喉头顿时有些发紧。或许当初,自己应该在周惜的葬礼上和她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哄她的也好,至少那样不会让她生起今天这样短视的念头。可是,谁又知道呢……

  现场的工作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快速展开,该拍照的拍照,该取证的取证。没过多久,毕国锋手下一行人就顺利完成了现场的调查。但另一边,法医刘律在准备把夏秋红的尸体从浴缸里搬出时,却遇到了阻碍。

  夏秋红的尸体此时由于尸僵的缘故,四肢已经无法正常弯曲。刘律今没有办法像对待平常尸体那样,轻易将夏秋红的尸体从浴缸中搬出。他只好走到屋外,喊来几个力气颇大的警员进来协助他。

  可几个警员一进到浴室里,就又打起了退堂鼓。他们看着夏秋红干瞪着的灰暗眼睛,心中难免产生恐惧。那副死气沉沉的面容,就像每一个人儿时常听的山村怪谈里的恶灵。别说碰她了,就连多看一眼都让他们难以接受。

  刘律今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心中无名火瞬间冒气:“你们还怕这个?别忘了我们是警务人员。”

  几个警员听了这话,这才慢吞吞地上来搭手。心里却在说:谁规定警务人员就不能怕这个啊,我们又不像你那样天天对着死尸。可等到几人一用力时才发现,眼前的这具尸体根本纹丝不动。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猜想是不是对方没有使劲。几个回合下来以后,一旁刘律今不满地叫道:“你们倒是使劲啊,都在干什么呢?”

  几个人暗自叫苦,手上不得不加大了力度,可夏秋红的尸体却像是嵌在浴缸里一样,无论他们怎么使劲,都没能将她移动分毫。甚至到了最后,夏秋红的四肢都发出是渗人的“咯咯”声,刘律今才处于对尸体的保护而不得不叫停。

  毕国锋见几个人挤在浴室里半天不出来,以为有了什么发现。于是便走近了问:“怎么回事?”

  “唉……”刘律今叹了口气,“。四肢都顶着浴缸内的四周,这是舍不得离开这人世呢。”

  毕国锋听得一头雾水,正想细问,忽然客厅里却传来了一阵哄闹。

  “我……我还要带我女儿去观音山呢,我没空……真没空搭理你。”

  “不是,大爷您听我说,您的老伴她过世了,您现在不能走。还有您的女儿也已经过世,您这是要带谁去观音山呀?”

  毕国锋走出来一看,原来是常志拉着夏秋红的丈夫周建山在问笔录,可几句话问过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周建山忽然拔腿想走,嘴里还莫名其妙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毕国锋想起了前些天周建山因为女儿去世而昏迷住院的事情,顿时明白,眼前的这个目光闪烁,身形佝偻的中年人可能神智有些不清醒。当即便上前拉住了常志:“别逼他了,让他一个人去静静吧。”

  “可是笔录……”常志十分纳罕,怎么好端端一个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让我来吧。”还未及毕国锋回答,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人。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孔德。

  毕国锋擦了擦鼻子:“行,就交给你吧。”说着,拍了拍常志的肩膀,又往浴室里走去。

  这时,刘律今已经和众人终于将夏秋红的尸体从浴缸里搬出,正小心翼翼地往殓尸袋里放。至于用了什么办法,毕国锋也不得而知。他旋即也就不想着再进浴室,而是空出过道来,让他们把尸体运出去。

  一边的常志手头上没了事情,于是便来问毕国锋:“组长,尸体的发现者那边要不要仔细问问。”

  毕国锋看了常志一眼,接着点了点头:“你去问吧,但是别太久,那人用不着我们浪费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

  常志点点头,接着来都门外的楼梯间里,找到一个剃着平头,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一见常志,就赶紧上来热情地打招呼:“警官,我可以回去了吗?这天气冻死人了都。”

  “问完你就可以回去了。”常志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就住他们家对面,我今早起来弄吃的,正好看到他们家的浴室窗户开着,然后又正好看到了浴缸里头躺着一个人。我寻思她是在洗澡,可是浴缸里却又没水。再一仔细看,就发现地上红红的一大片,像是血迹。所以我就报警了,就这么简单。”

  常志用圆珠笔抵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问:“你真的是早起弄吃的,不小心看到的?”

  “是呀,那还有假吗?”

  常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心生狐疑:“你家有多远,带我去一下行吗?”

  “不……”男人顿时愣住了,“怎么还要去我家啊……”

  “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常志拿着圆珠笔指着对方。

  “话不是这样说……”男人拉着常志下了几阶楼梯,到了一处别人听不到的地方,“是这样,你看他们家不是住着一个小明星吗?那个叫周惜的。以前我用望远镜偷看过,我想着这两天那个小明星不是刚死吗?我以为会发现什么大新闻的,所以早上才……”

  “所以你是偷窥的惯犯了是吧!”常志厉声骂道。

  “别……您别嚷。”男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往常志的怀里塞去。

  “你拿回去,听到没有。”常志瞪着眼睛说,“你再这样我就以贿赂警务人员的罪名逮捕你,听清楚了吗?”

  “什么贿赂……不就是烟嘛。”男人有些尴尬地望着常志,手中的动作停了半空中。

  常志面色严肃,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的手铐。男人看到常志表情有些不对,只好赶紧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收起来就是了。”

  常志冷哼一声:“你以后对死者给我放尊重些,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男人一听如获大赦,赶紧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常志收起笔记本,跑上台阶又回到了屋里。心想:这娱乐圈还真是个臭蛋,到处都有苍蝇想要叮。这时刘律今已经处理完一切,便指挥着众人将尸体往外运,那胀鼓鼓的殓尸袋里,夏秋红还保持着死的时候的姿势。一只手扭曲着挂在一旁,殓尸袋并没有充足的弹性,只能任由那只蜷曲的手挂在了外面。在场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常志附耳对毕国锋说:“咱们现在回局里吗?”

  毕国锋想了想答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去一趟箐里。”

  “箐里?组长你这是要去查刘畅吗?”

  “嗯……这个女人一直是我心头上的一根刺,不去拔了不行。何况现在我们已经走到死胡同里,实在不行……”毕国锋说着说着,忽然靠到了一边的墙上。他的头忽地发起昏来,眼前地动山摇,恍若地震时所见的景象。

  常志赶忙上去扶住毕国锋的手:“组长,你还是歇一歇吧,箐里要不我去一趟。你现在的状况……”

  毕国锋听了这话,眼前精光一闪,猛地瞪大了眼睛。常志以为他要对自己发火,顿时愣住了,心想:自己这番话,也是一片好意。组长这两天被这几桩案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似乎性情也焦了许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组长向来是这种性子,越是难办的案子,他越是死命往里头钻。别人劝他,他充耳不闻也都是寻常事了。于是,心头的一席话也就没有说出口,停了一停后,偷偷地往毕国锋的口袋里塞了一包香烟。

  毕国锋神情委顿,心思惘然,哪里注意到常志的小动作。一边的案子线索断了个干净,另一边人死了一个又一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他去休息,那是万万没有心思的。他伸了伸懒腰对常志叮嘱道:“王继康那边别闲着,派两个人盯一盯,无论他有没有问题,这场连环案,已经够复杂了,不能再让人插足进去。还有王继康的通讯记录,及早弄到手,我们迟早会派上用场的。”

  常志点了点头,在脑子中记下这些安排,随后便招呼同事,准备离开现场。等到一行人撤到院子里时,常志又忽然想到周建山的去处还没有着落。心想:这个可怜人在短短几日里就一连失去了女儿和妻子,对他的打击不知道有多大了。

  正当他想着要去联系周建山的其他家人时,却在路边遇到了孔德。他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孔德带着周建山去了哪里,所以想着自己是否上去和他接洽一下关于周建山的去处。

  可才走了两步,常志却发现站在孔德对面的人并不是周建山,而是刚才自己在楼梯间里问过笔录的那个平头胖子。两个人这时正一人叼着一根烟,边聊边抽气氛融融。

  常志皱着眉有走到近前:“孔德,周建山人呢?”

  “哦,他……”

  孔德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个平头男就急忙说:“你们有事先聊,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啊……”说着,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街对面走去。

  孔德愣了一愣,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常志抬眼看了看孔德,婉言谢绝了。孔德无趣地收回香烟:“周建山我派人先送医院了,他现在这个状况,话都说不明白,我也问不出他要去哪里。”

  孔德说完,见常志张了张嘴似乎对他的处理有些不满,于是又接着说道:“我还派人通知他家人一并到医院去了,你放心吧,会有人照应他的。”

  话说到这里,常志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好奇地看了一眼孔德:“你说这个案子,究竟会是谁做的呢?”

  “应该是这些案子吧。”孔德提醒道。

  “怎么,你不觉得是一个人做的吗?”

  孔德猛吸了一口烟,在便携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我觉得凶手不止一个人。”

  常志叹了口气心想:如果真的如孔德所说的那样,那这些连环案,要比他们想象中要麻烦得多了。常志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眼中充满了焦虑。

  另一边,毕国锋告别众人,只身上了他的桑塔纳。他接下来要亲自去一个地方,那就是何贵的老家箐里。说来凑巧的是,昨天常志给他的刘畅的资料里显示,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也在箐里。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毕国锋的心里搅动起来。二十四年之前,他的母亲就是在这座城市遇害,之后他的父亲便带着他来到了常麓定居,再也没有回来过。

  算起来我已经有多久没有来这座城市了呢?在进入箐里地界以后,毕国锋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绿化,甚至有的时候还能看到以前记忆中的的小店铺,心中无限感慨。他自警校毕业以后,曾经为了调查母亲的案子特地回来过。但当年相关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已经查无可查,到现在甚至许多地名都变了样。

  当毕国锋循着何贵家的地址找到当地派出所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午饭的时间。经过询问,所里的值班民警告诉他,他们已经去过何贵的家里,从邻居的口中打听到,那里已经很久没人回来过了。至于医院筛查的进度,由于不知道何贵的家属得了什么病,一时间也进展缓慢。毕竟他们要一家一家的医院去联系,而且还不能保证何贵的家属就一定在箐里的医院就诊。也可能是在其他城市,甚至是一些疗养院里。

  毕国锋听完报告后,长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这个何贵家里也不一样不顺利,怪不得他会瘦成那副模样,多半也是压力太大的缘故了。

  离开派出所后,毕国锋便径直往刘畅的家里赶去。对于孙绮丽的案件,其实理应让孔德方面去查要来得好些。但是孔德本人却并不知道毕国锋那天在半山村的所见所闻,要是他知道的话,那关于刘畅的调查,应该早就已经展开才对。

  毕国锋一方面懒得和孔德废话,之前和他打了一架,就已经把梁子结下了,现在要和他配合,实在不符合自己的性子。另一方面,他也想自己再亲自见一见刘畅,看能不能从她的口中得到什么对周惜一案有价值的线索。到现在为止,毕国锋仍旧相信周惜和孙绮丽的死是一人所为,只要在孙绮丽的案子上有所突破,那对周惜一案,毫无疑问也会有所助益。

  毕国锋开车在国道上行了不到十分钟,在一处名叫宜兰村的地方停下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电子地图,发现这里在地图上已经更名为九江街道。刘畅的住处,就在这片区域的最东边。

  毕国锋下车步行,穿过村子的中心,往最东面走去。但是他越走就越觉得奇怪,这附近的样貌他竟然觉得十分熟悉,仿佛自己曾经来过这里。毕国锋回忆着自己儿时在箐里的家,可那是在箐里市区的一处公寓,而这里却是偏僻小镇,两者似乎也搭不上什么关系。

  但是熟悉的感觉已经萦绕在毕国锋的心头,他低头苦想,但是仍旧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源头。是报纸,还是电视里看到过这里吗?不会,即便是那样也不会有这般熟悉。毕国锋回想着自己这几年来所有被外派出差的任务,似乎也很少来到箐里。如果要说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箐里之行,那只能追溯到他刚从警校毕业时,为了查母亲的案子回来的那一趟。

  这个想法一经过毕国锋的脑子,他顿时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是了,是这里,这里是当年圣诞凶杀案发生的村子!毕国锋感觉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巧合?

  毕国锋拦住一名村民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以前叫九山村?”

  “是啊,后来改名叫宜兰村了,现在归到九江街道里头了,后生,你是刚回乡的吧?”村民好奇地看着毕国锋,试图从他的脸上辨认出他是谁家的孩子。

  毕国锋没有道谢,急急忙忙地朝着村子东边跑去。如果没记错的话,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当年他母亲遇害的现场,也是在这村子的最东面的东华路18号。

  毕国锋穿过新楼与旧楼之间的一条还没有被挖掉的小路后,很快便来到了宜兰村的最东面。两栋独门独户的双层楼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毕国锋望着眼前的两处房子,脑子有些发懵。虽然时过境迁,当年的那处他母亲遇害出租屋依旧在原地。毕国锋从附近的布局和道路,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的模样,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与他母亲当年遇害的地方。

  可是刘畅的家呢?这里已经是村子的最东面,难道说当年的出租房的房东就是刘畅一家人?我当初调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房东的线索,难道说……

  毕国锋的脑子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猜测,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怀里常志给他的地址,接着走到那座让他恨之入骨的东华街18号门。毕国锋心里想:如果原来那家房东是刘畅一家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当年的案子,又有了继续调查下去的可能性呢?毕国锋狂喜之下,拿着资料的那只手疯狂地抖动了起来。

  可偏偏天意就是这么爱捉弄人,眼前的这栋原来的东华路18号现在变成了东华新街1号。而毕国锋手中刘畅的住址确是东华新街2号,也就是隔壁的那一栋。他瞪着崭新的门牌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馁了下来。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一瞬间将毕国锋的美好幻想击得粉碎。毕国锋自嘲地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太想当然了,世界上又哪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呢……

  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定下心神之后,毕国锋总算眉头渐舒。他暗暗琢磨,既然刘畅住在这栋房子,那说不定多少可以问到点东西呢?

  毕国锋打定主意之后,便走到隔壁的东华新街2号按响了门铃。刘畅家的门铃是极其老旧的款式,毕国锋按下之后屋内过了一秒钟才发出“滋滋”的声响。那细微的声音,让他甚至怀疑里面的人能否听见。于是,为了保险起见,毕国锋又用力地拍了拍房门,并大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喊了几声之后,毕国锋见屋里并没有人回应,便退后几步朝着楼上看去。只见楼上的窗户紧闭着,窗帘也拉得密不透风,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状况。毕国锋环顾四周,看见院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桌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地上散落着一堆食品袋,还有一支掉了牙齿的大号扳手。看起来似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毕国锋绕到后院,从落地窗的缝隙中看到里面放着一架钢琴,在那后面似乎是一组沙发,但是从他的角度却看不见更后面的情况。毕国锋心头焦躁,他忽地想起资料上还有刘畅的手机号码,于是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来。可还没等毕国锋在手机里输完号码,就听到前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

  毕国锋赶紧跑回屋前,只见穿着一条鲜红色的羽绒服,与纤薄黑色打底裤的刘畅正站在门口。虽然隔了几步,但毕国锋还是一眼看出刘畅的脸上化了妆,那明艳的脸蛋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的客人。她知道我要来?毕国锋的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又是你。”刘畅率先开口了,“你的同事已经找过我了,我想我没什么好再配合你了吧。”

  刘畅趾高气扬的态度惹怒了毕国锋,他头一回见这个女人就对她没有好感,现在厌恶的情绪更加旺盛了许多。毕国锋将手中的纸往怀里一收,接着掏出他的警官证:“有没有的配合,不是你说了算的。”

  刘畅见毕国锋语气针锋相对,那姣好的面容上微微皱了一皱,像是吃到了极苦的东西一般。她冷哼了一声,任由门开着,就自顾自地转身进了屋里。毕国锋收回警官证,赶紧踏上台阶握住了门把手。可就在这一瞬间,铁质门把手上的静电将他的手弹开了。

  毕国锋神智一恍,微微发懵。他的手又重新握住了门把手,这一回再没有静电将他的手弹开。疲惫的感觉总算遏制不住地袭上心头了,毕国锋发觉自己的脑子还渴望着工作,但是身体却已经逐渐跟不上了。只是静电这种小事,却已经足以将他紧凑的专注力打破。

  毕国锋望着门内的地上摆着两的双高跟鞋,一双黑的一双红的,但是尺码却并不一样。暗自诧异的同时,心中也提高了警惕。“马导”骤然在他的眼前闪现,一个巨大的问号冒了出来:谁说这个“马导”就一定是一个男人呢?

  是我糊涂了吗?还是我又开始异想天开了?毕国锋脱下自己的鞋子,低头的瞬间他感觉部分血液灌进了脑壳,困意险些将他带入睡眠。他勉力支撑起来,换上拖鞋往里屋走去。

  虽然现在才刚过中午,屋内却点着灯。走廊里两盏廊灯发出淡黄色的光线,诱得人昏昏欲睡。毕国锋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但越是如此,却越觉得那些灯泡是一双催眠的双眼,在瞪着自己,迫使自己入眠。毕国锋恍恍惚惚之中好不容易穿过走廊来到客厅里,却被记下来眼前看到的人惊得顿时清醒了三分。

  眼前的这个人,我认识!

  毕国锋看着眼前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神经质般地歪了歪脖子。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夏秋红,是你!”

  “不,不是我!”坐在那里的女人连连摆手。

  毕国锋还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他只是困得厉害,哪里会连人都辨认不得了呢?他跑上前拉住那女人的手,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人和夏秋红一般高矮,脸上无论轮廓还是妆容,都是那样的相似。只有她身上的墨绿色套装,看起来不符她的年龄外,没有什么地方是不属于夏秋红的。

  毕国锋抓着女人的手,已经确定了她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他猛地一想,就在不久前,夏秋红分明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刘律今将她的尸体放进殓尸袋里,从她家中运走。难不成,那才是自己的幻觉?

  看着毕国锋那错愕的表情,一旁的刘畅忽然笑了:“我说这位警官,你这样拉着人家的手,难道不觉得失礼吗?她不是夏秋红,她是夏秋红的妹妹。她叫……”

  “我叫夏冬澜,毕警官,我们见过的呀。”夏冬澜急急地补充道。

  “对……对啊。我们见过的……”毕国锋眯了眯眼,脑子混沌一片,自己怎么会把她给忘记了呢?

  毕国锋赶紧送开夏冬澜的手,低声道歉:“对不起。”

  “没……没关系。”夏冬澜揉了揉手腕,接着又说:“那……我先告辞了,不打扰你们说话。”说完,夏冬澜拿起沙发上的手袋,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走去。

  刘畅见状赶紧跟了出去,在玄关处拦住了她。毕国锋瘫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捏着自己的额头,他隐约听到刘畅在低声请求着夏冬澜什么事情。可是他距离门口太远,对方又压低了声音,实在听不到具体的内容。最后,毕国锋只听到外屋一声“吱呀”的关门声,他的神经像是短路了一般,顿时失去身体的控制权。毕国锋靠在沙发上,就这样子睡着了。

  嫌疑人,嫌疑人,嫌疑人!

  一个失去嫌疑的嫌疑人,一个死去的嫌疑人,还有多少个嫌疑人?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好累啊,请让我歇歇吧。

  毕国锋的眼睑紧合着,柔软暗红的光透过眼皮覆盖在他的眼球上。光是从右边来的,右眼感觉亮堂堂的,左眼分得一丝光线,但是大部分却还陷在黑暗里。

  现在自己是在梦里吗?如果是在梦里,为什么能看到光呢?毕国锋紧闭着的双眼合并成一个巨大的梭子,视野里右边亮着,越往左边那股光就越弱。但是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一点柔光,透过他的眼皮,带着血管中血液的红色,盖在他的身上。

  快醒醒吧,我现在是在做什么?毕国锋的意识在呼唤自己的肉体,那个声音从内心深处响起,在不断回响,但是遇到那块暗红色的梭子,却又被挡了回去。

  嫌疑人,嫌疑人,嫌疑人!

  周惜裸着身体,一条长舌挂在唇边。孙绮丽披着头发,看不清面孔。刘如虹的脖子扭到了背后,眼中是一汪死水。她们尖着嗓子呼喊道:“抓住她!”

  毕国锋猛然直起了身子,从梦中骤然苏醒。眼前没有死人的影子,只是那暗红色的光还停在眼角。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疲惫感没有因为刚才的睡眠就此消失,仍如沉重的铁锚般死死坠着他的身体。

  “你醒了?”一个女声从身旁响起。

  毕国锋斜眼看去,只见刘畅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在看着自己。我睡了多久?毕国锋试图透过窗户看到天色,但是落地窗的窗帘与他来时一样,依旧拉得密不透风。他看不见外面,只能看到眼前一架一尘不染的钢琴横在那里,把这间充满腐败气息的房子衬托得更加阴沉。

  “现在是几点了?”

  “已经是5点了。”刘畅冷冷地回答,“你们警察办案都像你这样子吗?到别人家里随随便便就睡着了。”

  毕国锋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不喜欢,就应该早点把我叫醒,而不是在旁边等我睡醒。”

  “你……”刘畅怒目圆睁,被毕国锋的一番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毕国锋嘴角轻轻勾起,醒来以后困意消散,烟瘾缓缓蹿上心头。他摸了摸口袋,意外地发现兜里竟然还有一包没有开封的香烟。毕国锋不记得这是自己什么时候买的,但是眼下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当即接着抽出两根,一根叼在嘴上,另一根则向刘畅递去。

  “我不抽。”

  毕国锋望了刘畅一样,也没有坚持,他收回香烟,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

  刘畅见状,上前一把拿走了毕国锋嘴上的香烟:“你不是有事要问吗,快点问吧,问完快点走。”说完,随手把从毕国锋嘴上抢下的烟丢进了垃圾桶。

  毕国锋嗤地一声笑了,他耸了耸肩:“刘女士你好像很忙啊。”

  “忙又怎么样,不忙又怎么样,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刚才那位,夏冬澜是……”毕国锋提到夏冬澜的时候,偷偷看向刘畅。

  “那与你无关。”刘畅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是了。我已经睡了三个钟头了,她也该想好怎么对付我了。毕国锋的心砰砰直跳,假如前几次是自己遇上了对手的话,那这次可以说是完全是自己主动犯下的错误。

  “这处房子是你的吗?”毕国锋准备从无关痛痒的问题问起,然后再逐步深入。

  “是我丈夫名下的,现在已经很少回来住了。他现在住在加拿大,我这次回来是处理他女儿的事情。”

  “他的女儿?”毕国锋一愣,随即反应回来,“你们是重组家庭?”

  “对,我是孙绮丽的继母。”刘畅回答得毫无停滞。

  “难怪了,难怪……”之前刘畅在孙绮丽家里的所作所为,总算是有了答案,原来她只是一个继母。果然继母远不如亲生母亲要好,否则哪个母亲会那样对待自己亲生骨肉的遗物呢?

  刘畅看着毕国锋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很不自在:“你不会是在想,我是杀害孙绮丽的凶手吧?即便我是她的继母,这也不代表……”

  露馅了吗?为什么我还没问,她就自己主动提起了呢?毕国锋心中一喜,但是转念又想到了杀人动机。假如刘畅是杀害孙绮丽的凶手,那她的动机又会是什么?而且还有孙绮丽被毁容和移尸的目的……

  毕国锋微微一笑,装作听不懂刘畅在说什么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孙绮丽,所以你提到你是她的继母,所以才恍然大悟而已。”

  刘畅听了这个回答,狐疑地看着毕国锋,心里却满是不相信:“既然你没有怀疑我,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毕国锋只是笑而不语,他在常志给他的资料里瞧得清清楚楚,刘畅最近才回的国。但是她回国的时间却不是在孙绮丽死后,而是在孙绮丽死之前。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为了处理孙绮丽葬礼才回国的,而是有另外的什么原因。

  “刘女士,自从你移民加拿大后,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

  “大概二十多年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二十多年,具体是多少年呢?”毕国锋紧追不放。

  “94年的时候吧,我也记不得了。”刘畅摊了摊手。

  毕国锋心中暗一计算,如果刘畅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距离她和她的丈夫移民,已经过去24年之久了。于是他接着问道:“那这些年,你们有没有回过国呢?”

  “有是有,不过并不多。大多数是回来参加葬礼或者婚礼的。”

  毕国锋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他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几个数字:“那为什么孙绮丽一直留在国内,没有随你们一起移民呢?”

  “她呀……”刘畅厌烦地咂了咂嘴巴,“那个时候她说自己这里交了很多要好的朋友,不肯和我们去国外,我们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把她留给爷爷奶奶照顾,每个月固定打生活费回来。”

  “是吗?你们就这么放心她一个人……”毕国锋饶有兴趣地追问道。可话还没说完,刘畅就急急地插嘴:“是她自己选的,我们有什么办法,她脾气那么差劲,就和她妈一个德性,怪得了谁啊。而且现在落得这副田地,还不是她自己作怪。还进了娱乐圈,你看她那副模样,是那块料子吗?”

  刘畅连珠炮似地一通发言,听得毕国锋暗暗摇头,心想:看来孙绮丽是不是自己不愿意跟他们移民,很有可能还有另外一说呢。这些年这一家子人,看样子少不了折腾。

  毕国锋好不容易看着刘畅那种表情夸张的脸停止了扭动,上面的细纹回归了平整,这才缓缓开口:“那我能问问,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呢?”

  毕国锋等待着刘畅说谎,只要她一说谎,那就意味着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其中。而无论这个秘密是什么,她作为现在唯一的嫌疑人的猜想,也就悄然成立了。

  刘畅的眼球提溜一转,像在想着什么。但正是她这一想,却让毕国锋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刘畅这个人,果然并不简单。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些私事,我想和孙绮丽的死没有什么关联。”

  刘畅如此暧昧不清的回答让毕国锋很意外,他心想:刘畅应该对我问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才是,可是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可疑的回答?她是在故意扰乱我,还是她就压根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女人?

  毕国锋盯着刘畅的嘴唇愣了愣,接着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几个瞬息之后便记下了满满一页。坐在对面的刘畅看不见毕国锋在写些什么,心中只是听着那写字的“沙沙”声,而惶惑不安。

  过了片刻毕国锋写完了,他“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接着像一个恶作剧得逞后的顽皮小孩一样盯着刘畅说:“谢谢你的配合,刘女士,今天我的收获很丰富呢。”

  刘畅听不懂毕国锋的意思,她缓缓站起身来,握住了毕国锋伸过来的手,她发觉毕国锋的手心里一点汗都没有,干燥得像沙漠一般。

  自己有说错了什么吗?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说。我被怀疑成杀人凶手了?不,不会的,怎么会……刘畅的心中一片冰凉。

  毕国锋临走时又一次看向沙发旁的钢琴,停了一会儿后说:“你这架斯坦威钢琴有些年头了吧?可惜,可惜……”

  刘畅愣了愣,她还停留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只是随口答道:“是啊。”

  这架钢琴是孙绮丽小时候练琴用的,一直放在这间老屋里,她也听不出毕国锋说的“可惜”二字有什么弦外之音,也只是跟着点头称是。

  刘畅一直送毕国锋来到了屋外,待到要回屋的时候,毕国锋却忽然一只脚伸进房门与门框之间拦住了她关门的趋势。刘畅奇怪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毕国锋挠了挠头说:“我问你点私事,不知道……”

  “既然是私事,也就是说我可以不回答喽?”

  眼看着刘畅要关门,毕国锋暗暗为自己刚才没有在屋里就问她而感到后悔,他连忙上去扒住了门说:“就简单的几个问题,拜托你了,这对我很重要。”

  刘畅没有办法,只好松开门把手:“行了行了,你问吧。不过能不能回答,就不一定了。”

  毕国锋点了点头,接着用手指着隔壁那家房子说:“二十四年以前的圣诞节,在那间房子里发生了一桩凶杀案,你记得吗?”

  刘畅点了点头:“知道,那时候我刚嫁过来不久。”

  毕国锋听了面露喜色,接着问道:“那你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知道多少呢?”

  “一个女警察死了,还有……还有……”刘畅低着头思索半天,最后吐出一句,“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毕国锋虽然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但是仍旧没有放弃地追问道:“那你对那家人还有什么印象?就是那个杀人的男人。”

  “男人?你等会儿……我有些糊涂了,什么男人?”

  “就是杀人凶手啊,你既然知道我母亲被杀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凶手呢。”毕国锋以为刘畅故意在耍弄自己,语气一下子焦躁了起来。

  “那个女警察是你母亲?”刘畅一脸震惊地盯着毕国锋。

  “没错,她是我的母亲。”

  “可是,不知道是你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我印象之中,隔壁住着的是两个女人。”刘畅沉思片刻后回答道。

  “女人?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呢?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一个女人有能力杀死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吗?如果说凶手是一个女人,那她怎么可能和另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住在出租屋里?刘畅说的话,根本完全不符合逻辑。

  二十四年以前,当初发现东华路18号有家暴行为的报案人是一名邮差。当时,那名邮差专门负责当初九山村,也就是现在的宜兰村的信件投递。据邮差所称,他隔三差五地就要到东华路18号投递信件。正是因为这样,才发现18号这家人时时传出小孩子的哭喊声和东西翻倒砸碎的声响。

  邮差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就只是寻常人家教育孩子。可久而久之,他却发现了这件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邮差好几次投递信件的时候,这家人出来盖章的总是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有多少地方是好的。要说这是家人管教的结果,那未免下手太狠了些。

  邮差家里也养育着一个女儿,他是捧在手心怕摔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己连骂上一句都舍不得,更别说打了。终于有一回,他在给那小女孩拿回信后,忍不住跟在后头往她的家里看去,想要看看这家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是教育孩子也不能这般打得凶狠。

  邮差隔着窗玻璃看见,那屋里头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拿着药水在给小女孩擦拭伤口。一边擦一边念叨:“你别怪他,要怪就怪妈妈吧。”邮差这才明白:看来这家多半有个性子狠辣的爸爸,做妈的是逆来顺受的脾气,所以教育自己的孩子也要顺着那个凶暴的父亲。那孩子身上的伤痕,肯定是她父亲打的。

  过了几天,邮差又去送信。出来拿信的还是那个小女孩,这回她连腿都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好像随时要摔在地上一样。邮差终于忍不住,他悄无声息地凑近屋子看了看,发现里面没有人,只听见后院好像有人在用锄头挖地。“喀嚓、喀嚓”一声接着一声。这下真是天赐良机,邮差狠下心来,转身抱着那个小女孩跑了。他也记不得自己当时跑出去多远,只知道抱着那个小女孩一直跑,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动。

  邮差不敢稍歇,他喘过气候就抱着孩子来到一座电话亭旁边,接着告诉那小女孩说:“你等下叔叔,叔叔要报警,让警察来帮你把坏人抓起来。”

  那小女孩还仰着脖子天真地问:“谁是坏人呀?”

  邮差苦笑一声,放下小女孩在脚边,先拨通了报警电话。可等到他把事情的始末向警方的接线员说明清楚后,一转身却发现小女孩竟然不见了踪影。邮差暗叫糟糕,小女孩要是还回到那个魔窟里,那就坏事了。于是赶紧循着路又往回去找。等他到了东华路18号的时候,刚好见那小女孩进了屋子。邮差这时不敢上前了,这时天色已经漆黑,这家男主人肯定回来了。刚才私自带着他女儿出来报警的事情要是被知晓了,他肯定要和自己纠缠。邮差心想:自己既然已经报了警,那后面也就没有他的事情了,于是就径自回了家。

  可他绝没有料到的是,到了第二天,两名警察找上了他。告诉他昨天晚上一名民警在处理东华路18号的家暴事件的时候因公殉职,而杀人凶手已经失去了踪迹。而这一失踪,就是整整二十四年。

  邮差的所有笔录,毕国锋早已经烂熟于心,每一处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年那件家暴案中出现过的为小女孩擦拭药水的女人,后来被证实是小女孩的母亲。可那名邮差的笔录中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东华路18号,还有第二个女人。是那个邮差在说谎,还是刘畅在说谎?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们隔壁真的住的是两个女人吗?”毕国锋郑重地强调道。

  刘畅说:“我骗你干嘛,确实是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要不然我打个电话问下我丈夫吧,我也许会记错。但是我丈夫记性很好,他应该会有印象。”说着,刘畅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毕国锋看着刘畅一脸认真的样子,看似不像在骗自己,索性就耐着性子等在一旁等她和丈夫打完电话再问。

  刘畅怕毕国锋不相信自己,于是便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来,好让他也听到电话里说的事情。

  “喂。”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老公。”刘畅用一种甜腻腻的声音说道,若不是毕国锋看着她在和自己的丈夫通电话,还以为她是要在自己面前卖弄风骚。

  “怎么了,亲爱的。”

  “我想要问你一个事情,你现在忙吗?”

  “忙倒是不忙……说吧,是不是又看上哪款包包了?”

  刘畅面露微笑:“没有那回事,我是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箐里的家呢?”

  “记得,怎么?你这两天回去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你记不记得我们箐里这边房子的隔壁住着的两个女人,她们带着一个小女孩。”

  “记得呀,两个女人带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那户人家后来不还发生凶杀案了吗,死的是一个女警察。”

  听到这里,毕国锋心中“咯噔”一下。刘畅的丈夫不可能事先和她窜通好,说这番谎话来骗自己。也就是说,当年东华路18号当真住的是两个女人。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档案里半点没有提到当年的凶手是女人的事情呢?毕国锋心中顿时乱成了一团。说有人在刻意窜改资料吗?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谢谢老公,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很快就回去了,拜拜。”刘畅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向毕国锋,眼里尽是“你看,我没骗你”的神色。

  毕国锋发觉自己的口中,尝到一个甜腥味。他舔了舔那颗烂牙,以为牙齿就要脱落了。但是它只是摇摇摆摆了几下,仍旧没有要屈服的意思,只是甜腥味更浓了。毕国锋晃着身子钻入他的桑塔纳轿车。他看向车中央的后视镜,后座上的周惜、孙绮丽、刘如虹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毕国锋长出一口气,瞪着镜中的自己说道:“终于让我抓到你!”毕国锋脚底猛踩油门,车子入离弦之箭飞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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