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该回去了，爷爷还在等着呢。”春妞拉了拉天俊，他才把笛子收进袖管。
“咳，咳……”两个人在门外远远的就能听到爷爷的咳嗽声，老人家已经快八十了。
“爷爷，好些了吗？”春妞赶紧上前去端药，初秋的天气就咳的这么厉害，不免让人有些担心。
“没事的，没事的，爷爷这把年纪已经够本儿了。”老人把喝剩一半的药碗放在榻旁，斜着身子躺下来，看着他们两个。
天俊走过去跪坐在跟前，老人紧紧攥着他的手，嘴巴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爷爷，什么都不用说，俊儿都懂。”他已经隐隐猜到老人想跟他说什么了。
老人摇了摇头，示意春妞把背后的枕头垫高些。
“天俊啊，爷爷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俩腿儿一蹬，抛下你们休息去了。”
“爷爷说哪里话，您会长命百岁的！天气是凉了点，吃两付药就好了，别太担心，我这就去请孙大夫过来。”说完他就想起身出去，被老人一把抓住。
“俊儿，听爷爷把话说完！”老人有一点生气的说道，春妞赶紧给他使眼色。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得机会说喽。”
“关于我爹的吗？俊儿不想听，俊儿不要听。”他依然抱着那个梦不肯放手，只是用那个远不可及的梦骗自己罢了，如果那个梦碎了，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我也想让你跟其他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以为你会忘记那些旧事。爷爷真的是老糊涂了。”天俊低着头，不知道有没在听老人说话，能不能听得进去。
“想当初，爷爷收留你之前确实和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也亲眼看到你父亲遭遇不幸却爱莫能助啊！”老人哭着用手捶打着胸口。
“爷爷，不怪你的，你不能出手一定有你的苦衷，俊儿那时还小，您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说我爹的不幸，难道他已经？”天俊心里一直以为父亲是像王爷爷和云奇他们一样偷偷跑掉，不要他了，所以才心如死灰。
“你爹那日问路，我劝他绕道而行或原路返回，结果他还是去了。你还记得澪水河以前的祭祀吗？”
“只记得挺热闹的，我邻居王爷爷家的孩子好像丢了。”天俊回答道。
“不用说肯定是个女孩儿。”老人语气很坚定。
“爷爷，我好像没和您说过云菁妹妹吧？”他诧异道。
“他们用女童祭河，你们又是外乡人，百分之百他们干的。”天俊听完恍然大悟，心里咯噔一下，云菁可能早就不在了。
“他们是什么人呢？”
“听说后来祭司的人被杀了，他用三苗人的蛊鼓控制的鱼怪，应该是三苗之后吧！”老人回复。
“这么说我爹是被三苗之人……”他难过的扑进老人怀里大哭。
“使用的是苗鼓，三苗之地应该没错。不过孩子，那人已经被杀了，你不要带着仇恨生活，爷爷当初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有负担。”老人安慰道，怕以后他生活在仇恨里。
“他们从你爹身上搜出来一封信，就是那封信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我爹葬在何处您知道么？”天俊问。
“你爹被他们扔到了燕子崖下面，那悬崖没有路通得下去，到处是万仞绝壁……”老人不忍再说下去。
天俊早已经崩溃了，猛地一下站起来往外跑，吓了春妞一跳。她准备出去追，却被爷爷喊住了。
“让他一个人静静，不会有事的。”老人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哀莫大于心死，人不去亲身经历一些事情，难有最切身的体会。
漫漫长路，无边的黑暗，能引领你前进的那一束最微弱的光，熄灭之后听到的是天崩地裂的声音。风以最凛厉的姿态，打落了枝头的花朵。随后，雨倾盆而下。
少年跪在雨中，怀里抱着那个小匣子，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剑轻轻亲吻抚摸着。
记得当时他就是用这剑把鼍杀了，然后被父亲发现并没收：‘小孩子家不许带兵器！’还记得在旷野中，父子俩一起做的那只响彻云霄的鸣箭……儿时的一幕幕又映入脑海。
他想娘亲，想她做的甜点，松露蘑菇粥，想她抱着俊儿的每个日日夜夜……
“苍天啊，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把我最亲的人夺去！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天俊在雨中狂啸，群山中一直回荡着他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春妞从小被爷爷收养，不知道父母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或许就跟爷爷在她心里的位置一样。
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才不会伤心难过，只能把蓑衣轻轻披在他身上。爷爷虽然吩咐了不让跟过来，可她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从小就很疼爱的人。
“俊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人时不能复生，叔叔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一定要振作起来。”春妞把油纸伞一多半给天俊撑着，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淋。她用衣袖轻拭弟弟面颊上的雨滴，那双哭的通红的双眼把血和泪融进了心里。
雨势渐小，他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姐姐为了不让他淋雨自己上下都湿透了。
“我们回去吧。”天俊起身，把伞拿在手中给姐姐撑着，不再让一滴雨落在她身上。
“俊儿还好吧？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要节哀啊！”老人说完猛地又咳嗽了几声。
“爷爷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我明天想去燕子崖一趟，祭拜下他。”老人点了点头，表示有点困了。
“明天我和你一块儿去吧？”春妞边烧火边和天俊聊明天的计划，火光的映衬下看少年那张脸蛋越发俊俏。情窦初开的少女，就这样在心里滋生出，超越姐弟间的情感来。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好好照顾爷爷，他老人家现在身边不能没有人。”天俊往火里添了一把柴，与她目光两两对视下又赶紧闪开，最近总觉得她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