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稚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オ出来,双手捧着一坛大大的酒壶,双手在腰间的高度,那酒坛的顶点就到了他下巴处,可想而知有多吃
力。
林逍莞尔一笑,食指中指并拢,往自己这边一勾,那酒壶登时好似铁质遇到吸铁石般被牵引过
来,停靠在桌面上。
“这是他们店里最好的老白干了,沉淀很多,但是很有味道。”章奉先很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林逍点点头,然后对着那个愣在原地的稚童勾勾手指:“过来就给
钱你。”
后者大喜过望,欢天喜地的跑到桌旁,双手放上去,一副希冀的模样。
但是林逍却没有立马给钱,而是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靠近我?”
稚童见到对方没有第一时间给
银子,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知道啊,林公子嘛,镇上谁没听过啊?”
“那你还敢跟我要,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然后丢到街边示众。”林逍故意做了一个鬼脸,想要吓唬
人。
稚童很自然的坐上凳子,摸了摸下巴,一张不算精致的脸庞带着憨憨笨笨的感觉:“这个啊,我觉得林公子是好人啊,而且是个大好人。”
林逍微微一怔:“从何说起?你怎么觉得我是好人的?”
“嗯……我听别人说林公子一人独战那头大鸟,不落下风,不然咱们就没家了,所以林公子是大好人啊。”稚童真挚的看着他。
“那外面还说我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呢,你不相信吗?”林逍又问。
稚童回道:“知道啊,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正林公子救了大家,没有林公子就没有如今的大家,连命都是林公子你救的,你取回来似乎也没什么错…….”
这话刚说完,还不等那白衣少年回答,粗糙汉子章奉先便是率先捧腹大笑,笑声好似洪亮钟声。
林逍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镇子啊,几千上万号人,就没一个比这小孩看的透彻,当真是可笑至极!”
林逍没有再问,直接抛给了一小袋金币给稚童:“这些应该够了,还有些富余的,拿去给你自己用就好,就当是奖赏自己的胆识了。”
后者连忙道谢,然后一脸欢天喜地的跑到一个隐蔽角落去数银钱
了。
当他看到里面有小半袋金币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家里的酒固然不错,但是也不过一个金币一坛酒的价格,这里粗略一算起码也有数十金币,如何还算是富余?
这简直就是翻了几十倍付钱。
回头看了看那个林公子,后者冲他笑了笑,示意没有给错钱,稚童不懂什么叫推脱,但是懂礼数,又鞠了个躬后オ往账房里放了大半金币,只给自己留下两枚。
“喝酒!”林逍豪迈大叫。
“好嘞!”章奉先给两人各自倒酒。
……
酒过三巡,章奉先看着不剩一滴的酒坛对着那稚童吼了一声,后者又吃力的捧一坛出来。
只不过有了之前的钱,这小家伙似乎充满了力量,也就不显得那么吃力。
章奉先喝了口酒:“这件事的大概我已经梳理出来了,要不要听听?”
林逍长叹一声:“不重要了,主要是我想听听所谓的牧明镇四周无灵兽盘踞,这是什么意思?”
章奉先苦笑一声:“这还得从很久远的地方说起啊,很久以前,这四座山同样是危机四伏。
“只是我们历代行医,要想移植新的药材就必须进山,但是每次都是死伤惨重,镇中的人大多都恨极了那些灵兽,无故伤人。”
“有一次啊,一位炼丹师也亲自进山,却好巧不巧的遇见了当代的兽王,而且是重伤垂危的兽王,当时带有大批护卫,那些人大多都是面露贪婪,说着这兽王浑身是宝,更何况是现在可以趁虚而入。”
“这样的情况换做任何人都心动,但是那炼丹师没有这么做,力排众议靠着一身炼丹术将那兽王从垂危转为稳定。”
林逍点头:“这才是医者风骨啊,这般心胸,我是万万学不来的。”
章奉先继续说道:“没错,也正是这位炼丹师,才让我们牧明镇这么久的安稳,那兽王伤愈之后,竟然选择了和那位炼丹师谈判,最终还成为了好朋友。”
“炼丹师对它只有一个要求,管好手底下的人,互不侵犯,一起和平生存,有了这条约,我们开始见不到灵兽的身影,哪怕是过去了很多年,兽王也许换了一代又一代,但却没有改变这一点。”
“从那之后,牧明镇和这四周的灵兽达成了某一种共识,互不侵犯,你们上山可以,但不要伤害兽族,谁伤害对方,便是撕毁条例,有开战的理由。”
林逍眯着双眼:“所以凌老爷子为了续命伤害了青光天鸾幼崽,算是撕毁了条例,这才有了那场战争。”
章奉先点头,看了一眼窗外那缓缓落下的タ阳:“没错,不然就算是兽王,也不能轻易号令群兽,这是因为兽群认为他们的威严受到了挑战,这是关于一族的尊严问题。”
林逍莞尔一笑:“那这一次我给回幼崽就以为能万事皆休可真是危险啊,如果不是这些家伙知道这里有我,估计就算这个时候把幼崽拿出去,也未必肯卖帐。”
章奉先不置可否,仰头一饮而尽,说道:“这一次可谓是险之又险啊,对了,也不知道凌枯荣身为炼丹师,不过是オ七十来岁的年纪,怎么会这个要续命?单是青蓝境的体魄就不该了。”
林逍摇摇头,“这个就要问凌枯荣他自己到底做什么了,估计年轻时候出了点意外吧,这些都注定不知道了,我也没兴趣。”
章奉先又问道:“不知道小友往后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林逍笑了笑:“章大哥,你我二人投缘,以兄弟相称便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タ阳的光辉柔和洒落在街道上,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射了少年半边脸庞,右边袖子的血迹已经全部干枯,想来要洗也洗不干净。
此后两人各自喝着闷酒,似乎因为认识的时间不长,想说的可以说的都已经说完,时不时目光交
汇,也是沉默不语。
直到三坛酒全部入肚,两人这才有了一些醉意,林逍打了个饱嗝:“走吧,章大哥,酒足了,饭饱不饱也就无所谓了。”
“要不要到府上去休息一晚,要是什么时候想走了,就什么时候走,根老哥知会一声就行,不必纠结。”章奉先问道。
林逍摇摇头:“就不麻烦章大哥了,这地方现在已经容不下我了,早点走还能早点解脱不是?”
“好。”不善言辞的章奉先能说出这么多劝阻之言已然不易,眼下也想不出来更多的话来。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林逍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时不时能看到几个人,但大多在见到他之后大多都是比晚上见鬼还要惊恐,连滚带爬的更是不在少数。
章奉先只是行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回望那个一半鲜红一半白色的背影,眼神烁烁。
“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的。”
林逍步伐有些踉跄,看着四周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自嘲的笑了笑,走进一个无人的小巷,绊倒一块石头,摔倒在地。
“怎么样?死心了吧?医者是最没用的,能救人却救不了自己,这类人固然被爱戴,但是在真正强者眼中却是显得无比可笑。”
紫涵的嗓音刚刚传来,这个娇憨少女就已经出现在他身旁,炯炯有神的眸子闪过一抹担忧与责怪,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了去。
林逍摇摇头后又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我还是不死心,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不是吗?你敢说没有?”
紫涵冷冷一笑:“有是有,但如果我说好人远远比坏人多,你敢反驳吗?”
两人一唱一和的,到最后还是林逍拌嘴输了,这位林家公子啊,论斗嘴,比不过旁边的少女,论打
架,那就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紫涵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些许清水,也不管是谁留下,总之知道没有毒之类的东西掺杂在内后就给林逍服下了。
然后少女双手叉腰,摸了一下脸上的冷汗,今天出手的苍白脸色还是没有好上太多。
次日清晨,林逍趁着镇上还未苏醒,就跟偷鸡摸狗一般出了这座留下不少回忆的小镇子,背上重剑
一路南下。
到了那天的中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林逍的所做一切全部都被曝光,众人瞬间恍然大悟,好似有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牧明镇镇民脑海中的那团迷雾。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追悔莫及,恨不得纷纷道歉,只是哪怕翻
遍了整座牧明镇,也不曾再发现那一袭白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就连在云家出手也被做了一个好听的理由,这件事连云家居然都出面承认,把林逍最后的嚣张形象彻底抹去。
有些人和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怕后知后觉、幡然醒悟,也是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