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弹，勾爪，弹丸，雾气弹.......很好，都是齐全了，接下来，就剩下等待了。”
王刚清点完了自己所带的物件，也是活动了一番筋骨，捻灭了灯烛，仰面倒在船板上，盯着寂静的夜空。
天上隐约有着星点闪烁，月亮也是被浓云遮蔽，没了光亮，王刚双手枕着头，看得只是出神，不一会，便是困意来袭。
...........
“喂，刚子，醒醒，醒醒。”
一旁忽然有着声音传来，打搅了王刚的好梦。
“嗯？怎么了。”王刚这才极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旁的人物。
“什么啊，是周大哥啊......”
这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王刚同在神机营的周深，作为一个比王刚大了十来岁的汉子，周深在王刚进到神机营时，就对他照顾有加，宛如一个老大哥。
“你小子还真是胆大，现在马上要和金兵交手了，你还能睡得着觉，怎的，昨夜又整你那什么装置了？”
周深也是嘟囔着，手里则是调整着火铳，往里面填充好炮药，校准着枪口。
“哈欠，嗯......稍微改进了一些，一下子就忘了时辰，没怎么睡。”王刚抬了抬眼皮，依旧是困倦。
“你小子还真是特殊，无怪能这般年纪就来神机营，怎么？改进了那些地方，给我说说。”周深看上去很感兴趣，凑到王刚身旁问道。
王刚一听这话，瞬间就来了精神，不在瞌睡，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咱们配备的火铳威力是足够，只是偶尔有炸膛的现象，一直无法解决，我这回特意改进了这个地方。”
“喏，就是药室，上方的火石通过按压下砸，引燃药室里的火药，这才得以射出弹丸炮药。只是火药燃烧不充分，再加上受热不均，就会使药室炸裂，枪管燃烧进而报废。”
“但是，只要将药室做成一个球形的样子，材质也改为青铜，既便于散热，又可以使火药充分燃烧，可以更好的射出弹丸，威力也会进一步提高，再者，炸膛的现象也会大大减少......”
“得得得，不愧是今年的武状元，我可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这般，等打完这一仗，你回去跟我细细讲授一番，让我也好在兄弟们面前扯掰。”
周深晃了晃脑袋，显然是没怎么听懂王刚的话语，只是咧嘴一笑，急促的哨声突然响起，周深知道这是隐蔽的信号，就不在继续说话，便是和王刚重新趴好，等待着敌军前来。
不一会，远处就有黑压压的军队出现，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已经靠近了埋伏在树林中的大明主力，眼看就是要开战了。
“周大哥......我们真的要用火铳打人么，我还从来没有杀过人......”
王刚已然清醒，虽说他知道自己来到了战场，但还是有些恍惚，只是低下了头，有些发颤的说道。
他虽是武艺过人，枪炮火铳方面更是天赋罕见，但这也仅限于平日里和人交交手，打打木制人偶而已。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沙场的洗礼，别说是杀人了，他就连麻雀都没有打过。
周深听罢，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拍了拍王刚的肩膀。
“哈哈，刚子，你做的比我可是强多了，我可是都没想到，你个新兵蛋子，还能在这战场上睡着，你看看，你这哪里是紧张害怕么。”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石头，塞在了王刚的手心。
“拿好这个石头，这是我们家乡特有的，叫命石，晚上还能发出荧光，据说是能带来好运，甚至昭示着人的命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从小就信。”
“这可是我内人寄给我的，原本有两块，现在我送给你一个，有了它，你就不必担心了。”
这块石头很不起眼，但似乎是有着特殊的触觉，竟是有些微微发热，让王刚都是惊异万分。
“嗨，想想我第一次打仗，可是吓得都尿裤子了，别说按下弹簧火石，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一次，我是被统领提着后脖子拎回去的，你猜猜之后怎么了。”周深自嘲的笑了笑，抹了一把嘴。
王刚也是被周深的话头吸引，没有再关注杀敌一事，而是问道。
“怎么了？周大哥，你快说说。”
“嘿，那个老长官可是个狠人，把我扔在一堆尸体中间，硬是陪着我呆了一晚上。那一晚上我愣是吓得睡不着，但是从那之后，诶，我就莫名其妙的不再害怕，不管是上战场，还是手刃外敌。”
周深笑了笑，一边望着压将过来的金兵，一边谈笑风生。
“我也不说什么别的了，就教你一招，保正不让你害怕了。”
“什么法子？”
“一会啊，一旦号角吹响，两军交手，你就先不要出手，先观察。还记得比武之时那些穿着盔甲，头戴翎羽的木偶不？一会你就在人群里面找寻这种人。但凡是还骑着马，那就更不要犹豫，把他想象成那些人偶，对着他扣下火石就行。”
“你就寻思，这是检验你的新武器的大好时候，正好看看你的改进火铳有没有什么用处，那还有功夫想杀人不杀人的事情。”
“我......我能做到么......”王刚还是有些害怕，双手仍是发颤。
周深见状，又是哈哈一笑，便是靠了过来，一把把王刚的火铳拽了过来，并在自己的火铳旁。
“一会你要是还是害怕，就闭上眼睛，跟着我的感觉走。你把火铳贴合我的，我会把控火铳的方向，每次我一开枪，你就跟着开枪，这样可好。”
“嗯，好。”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无数人呐喊的声音也是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来了，做好准备。”
“是！”
这是，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记忆么，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
“王刚，王刚，醒醒，醒醒！”
急促的声音传来，王刚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却是浑身无力，耳鸣四起，右臂还传来剧痛，嘴里更是满是血腥味。
周围除了有个模糊的人影，到处都是火焰围绕，不时地传来惨叫声。
“是......周大哥么。”
“是我，是我，你小子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一旁的人影渐渐清晰，身形凝实起来，是周深。
他此时浑身都是泥土，脸上满是焦黑之色，但是见到王刚醒来，也是兴奋异常，便要拉着王刚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王刚还是脑袋眩晕，靠着周深的扶持才渐渐起身。
“我们被金军的投石机袭击了，整个神机营损失惨重，也是不知道那帮哨兵是干什么吃的，连警戒都是没有，你我还算幸运，没有被那火石砸死，捡回了一条命。”
“这样啊......”
“只是，我的右臂，怎么这么疼......”
王刚说着，也是看向了自己的右臂，霎时，他便是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不知何时，自己右臂那里早已是空空如也，臂膀竟是齐根断裂，只有沾满了血迹的布条缠绕着，甚至还在嘀嗒着红色的液体。
“这是.......这是什么啊.......”
“我的......右臂，我的右臂......这......这是怎么了？”
“疼，好疼啊......”
王刚惊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只是蹲下身子来，抱着残臂嚎叫。
因为剧痛缓缓传来，王刚的牙齿紧绷着，青筋暴起，脸色也是扭曲，口水和泪水混作一团，直淌在下巴。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周深则是阴沉着脸，咬了咬牙，看着王刚这般，他也是痛心。
“方才......我也是被烟火呛醒，才发觉神机营被偷袭了，赶忙去找寻你......但是却发现你被一个火石砸中了，正个右臂都是焦色，已是齐根断裂，我匆忙给你用布条包扎，便是唤你的名字，这才把你叫醒。可是已经晚了.......”
“不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一会金兵就杀上来了，若是再不离开，怕是就要葬身此处了，来，你若是跑不动了，我背着你走。”
周深也是着急，赶忙俯下身来，对着痛苦的王刚说道。
只是，王刚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依旧这般嚎叫，面色狰狞，已然是疯狂。
“不......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不信，这一定是做梦......对，一定是做梦。我怎么会失去右臂，我可是堂堂的武状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失去了右臂，我还怎么在神机营呆着？我还怎么使用火铳？我还怎么改进装置？”
“我不甘......我不甘心，来啊，不就是一帮子金兵么，来啊，我就在这里，有本事杀了我啊......”
还没说完，王刚就是痛哭了起来。
“别说这些了，快跟我离开，说什么我也要把你带出去，走！”周深硬拖着王刚的左臂，冲在人群中，朝着山下跑去，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暴鸣声。
“不好，是重弩，快，快趴下。”
周深也是老兵，听声音就知晓了对面使用的武器，赶忙大吼，拉着王刚就是趴在原地。
惨叫声不绝于耳，四周似乎满是血雾爆开......
还没等王刚反应，他便是被身后的人物压倒，不一会，就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是明亮了起来，四周很是寂静，连鸟鸣声都是消失不见，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嘀嗒，嘀嗒........
似乎是有水滴溅在脸上，王刚便是缓缓苏醒，睁开了双眼，抬头就看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周深，瞬间就惊醒了过来。
方才的并不是什么水滴，而是从周深身上渗出的血水......
此刻，周深的眼睛早已是失去了神采，头也是歪在一边，没有声息。
“周大哥，你怎的了，你......”
王刚从周深的身下爬了出来，正欲说些什么，便是神色凝固，发不出声来。
四周到处都是死尸，那些死尸的身上更是插满了箭矢，一旁的周深也是如此，后背少说有将近数十枝，每一只都深深的刺进了血肉，有一枝甚至正中后脑。
王刚只记得，先前有箭矢射了过来，周深大吼一声，之后他便是被人压倒，昏迷了过去。
现在看来，恐怕是周深为了护住自己，用身躯挡住了那些飞来的箭矢，他才得以苟活。
王刚愣了一番，便是匍匐着上前，用着自己仅剩的左臂，握住了那些箭矢，就要发力，把它们拔出来。
“周大哥，你等着，我这就把它们拔出来，你等等，你等等......”
王刚满是血迹的左手很是滑溜，加上这躯体死去已有好几个时辰，肉体早已发硬，这些箭矢他无论如何也是拔不出来，只弄的满手的木刺渣子，有些刺疼罢了。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这......这......”
他暂时忘却了手臂和手掌的剧痛，只是赶忙将僵硬的周深侧过身来，摇动着周深的身子，想要将他唤醒，但是无济于事，只弄的一手的鲜血。
他的内心其实早已知晓周深离去了，但还是不相信事实，豆大的泪滴也是咋在周深的身上，碎成了水珠。
“周大哥，你听见了没，赶紧起来。我们还要回军营呢，你不是还有一个月便是可以回家了么，你老是跟我说，你要回去看看大嫂，还有两个孩子......”
“别装睡了，赶紧......赶紧起来，起.......”
突然，王刚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从周深的手里滑落。
方才他摇着摇着，周深原本紧握的手也是松开，里面有着一个圆滑的石子滚了出来，砸在了地上，虽是不起眼，但微微的有些荧光散发。
“命石.......”王刚看到了这块石头，也是喃喃的说道，掏出了自己怀里的命石。
这命石微微的有些发热，让自己的内心莫名的安定。
“周大哥，你不是跟我说过，这命石能带来好运么......我是活下来了，怎么你......”
王刚说着，便是捡起了那个落在地上的石头，触感只是与自己的那块不同......
这个命石早已发凉，微微的荧光也是消失不见。
周深先前的话语，也是浮现在他耳边。
........
“拿好这个石头，这是我们家乡特有的，叫命石，晚上还能发出荧光，据说是能带来好运，甚至昭示着人的命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从小就信。”
“这可是我内人寄给我的，原本有两块，现在我送给你一个，有了它，你就不必担心了。”
.........
“命...么...”王刚呢喃道，也是眼神有些飘忽，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他本就失血过多，经历了这一番折腾，也是再也没了气力。
“快，就是这里，阿骨打的军队偷袭了神机营的分部，我记得就是在这个方位。”远远的，他听见了有声音传来，似乎是军营的人马。
“好惨......这么多人都是......恐怕是全军覆没了吧。”
“别说些废话，赶紧看看还有没有活人，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了，让我们带回去一个孩子，身高六尺上下，男性，面有疤痕，令牌上写着王刚二字。”
“孩子？神机营里还有孩子么。”
“哦哦，我听说过，好像是今年的武状元，是皇上特令进入神机营的，他的父亲就是兵部侍郎王蹇。”
“奶奶的，那可糟了，兵部侍郎的儿子在这里出事了，上面不得扒我一层皮，赶快找。”
恍惚间，王刚似乎听到了喊叫声和交谈声，只是他的意识渐渐消散，也是听不确切，只感觉自己被人晃着，耳边有着呼叫声。
“你便是王刚么，醒一醒......快些叫随行的医师过来，这孩子还有气息，但是脉象微弱，气血消散，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小子，你便是王刚么，醒一醒。”
“醒一醒......”
“醒一醒......”
猛然间，王刚从船板上猛地坐了起来，一身的大汗，更是浑身颤抖不已。
他瞪大了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不住的吞咽着口水，紧张的望向四周，似乎方才的画面还是历历在目。
四周只有虫鸣，幽幽的芦苇荡中有沙沙的声响传来，只是天上沉淀了一整片乌云，盖住了月亮，也遮蔽了繁星。
过了好半天，王刚才缓过神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呼，是梦么......”
他自言自语，忽而有所觉察，右手从脖子上取下来了一个细绳，展露开来，上面挂着两个石子，一个散发着微微的荧光，一个则是暗淡不已。
让人惊奇的是，这王刚的右手臂竟是没有血肉，而是一只青铜所铸的假肢罢了。
“周大哥，不知你在天之灵安好么......”王刚只是叹气，大手紧紧握着这两块石子，信中祈愿着。
正当他重新躺下，将手臂向上伸直，静静地看着这荧光之时，一旁的芦苇荡传来了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路过。
王刚没有在意，黑夜之中，有些许生物动静也是正常，兴许是什么捕鼠的鸟兽罢了。
忽然，眼前的明石也是出现了颤动，散发着荧光的那个更是闪烁不止，比起先前更是要暗淡不少。
“嗯？怎么一回事......”王刚正欲坐起身来，便是听到那动静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一股浓浓的阴森气息也是传来，竟是让他一时喘不上气。
“桀桀桀.......”
“可是让我好找啊，牺牲了如此之多的婴孩的气血，我才占卜到了一块仙之血肉的位置，恐怕下一次，陛下也不会让我这样做了罢.......”
“不过也罢，有了这一块血肉，死之魂的复苏也会加快，我的计划也终将迈出这一步。”
“桀桀桀.......”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