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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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黛玉秉性聪颖,但是她被圈在荣国府里十年不曾出门交际,亦未接触过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以外的人,其经验比之林如海不亚于萤光之于日月,因此,很快就被林如海套出了前世的所有经历,自然包括荣国府上下人等对黛玉的态度。

  林如海又是惭愧,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惭愧在于为父者未曾妥善安排女儿今后的生活,心疼女儿小小年纪便受到这等苦楚,愤怒则是对荣国府不念骨肉之情,处处算计黛玉。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林如海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给黛玉写信的时候确实染了重疾,乃是一度不久于人世的模样,但是悉心治疗了这么几个月,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如今黛玉回家,人逢喜事精神爽,更觉得大好了。当然,这只是面儿上的,实际上林如海也知道自己尚未大愈。

  林如海很清楚,只有自己好好地活着,黛玉才会无忧无虑地不用受人欺凌,如今首要之事就是好生保养身体,避开九月初三的死劫,其余的皆可徐徐图之。

  次日,林如海重金聘请来的名医陈大夫给他和林黛玉诊脉,很快就为父女二人开了相对的方子,言道:“大人虽未油尽灯枯,但也因殚精竭虑而损了精气,此后必须静养,方可延寿,也为时未晚。至于女公子乃系先天不足,后天亦未好生调养所致,除此之外,无甚毛病,平时仍吃人参养荣丸,饮食上须食五谷,宁粗勿细。”

  林如海一一记在心里,道:“小女年幼,为免小女因不懂医理而饮食无忌,有损身体,劳烦大夫开张饮食调理及其禁忌之方。”

  陈大夫听了,无有不应。

  待他写完厚厚一沓方子,林如海忽然问道:“上等燕窝对小女可有益处?”

  陈大夫道:“滋阴补气确是上佳之物,有益而无害,因大人门庭高贵,不愁此物,所以方子上也写了几道关于燕窝的膳食。”

  林如海点头不语。

  陈大夫沉吟片刻后,又道:“女公子体质欠佳,一静莫若一动,须知动则生阳,女公子之疾多在于阳气不足,阳气不足,血气自然亦不足。”

  林如海心中一动,连声应是。

  陈大夫走后,林如海便约黛玉每日一早徒步行于闹市之中,一则遵从医嘱,二则好让黛玉见识外面的情景,知晓物价民生,以免受下人欺瞒。

  因律法所定,林如海自上任以来便居住在官衙之后的宅邸之中,房舍既少,也不阔朗,左右又有其余官员房舍,宅内并无花园一类可供人散步之处,因此带来的下人亦不算多,算上几房姬妾,统共不过二三十人。

  黛玉回了家,身边除了紫鹃雪雁两个贴身大丫鬟,林如海又给她添了两个,一名良辰,一名美景,和紫鹃雪雁皆是一般年纪,性子倒甚活泛。

  见林如海时不时携黛玉出门,也不曾叫黛玉乔装打扮,紫鹃忧心忡忡,几次欲言又止,都被黛玉挡了回去,乃道:“所谓规矩,都是世人给世间女子的束缚,令其终其一生只有后宅一方天地,如今我父既不在意,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何况她前世游荡世间数年,并未被困于荣国府或者林家祖坟之地,早已见惯了许多悲欢离合,还有什么规矩能束缚得了她?

  经历过这般离奇的命运,黛玉已经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了,她只想随心所欲过完此生。

  又过了数日,林如海一面将大部分公务分派给下面的人,不再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一面命人快马加鞭地往京城送折子辞职,一面整理家中的产业,并命人修缮京城中的老宅,百忙之中又不忘悉心教导黛玉,意欲令其学会支撑门户,不致受人所欺,这回林如海是真正地把林黛玉当作男儿教养,教的都是男儿应该学的东西。

  如陈大夫所言,黛玉虽有不足之症,却非致命之病,且她经历过前世之苦,亦知保养之重,故而来到自己家后与父团聚,又经调治,倒是渐渐地好了,自有精力随林如海学习。

  料理家中产业时,黛玉忽然想起不久以后诸妃省亲一事,各位后妃的娘家为造省亲别墅,哪家不是攀比着来的,哪家没花个百万之巨,以至于京城中的砖瓦木石、奇花异卉、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等物的价格翻了不止一番。

  凡是管家理事的哪个不和钱财打交道?钱财本无罪,所谓黄白浊物的称呼也不过是人赋予的罢了。黛玉亦不曾清高到口不言财,她一直认为俗不俗全在于人,而不在于死物,因此考虑到自己所居之地的便宜,毕竟苏州并扬州各大盐商的园林甲于天下,同林如海说了一声,便命管家徐大带着下面的管事于江南一带、沿海一带悄悄采购。

  黛玉没有盲目地让人采购砖瓦等笨重又不好运输的东西,而是拣那轻巧又名贵稀奇之物采购,譬如说奇花异卉、奇石香木、香料彩缎并珍玩等物。

  江南是膏腴之地,人杰地灵,金陵又曾是旧都,多少达官贵人都是江南人氏,江南的珍玩多不胜数,字画尤为出众。江南的奇石自不必说,太湖石之名天下皆知。江南的奇花异卉更不用提,凡是京城有的,江南都有,京城没有的,江南也有,要知道即使是京城盛行的衣料款式也落后于江南,谁叫织造府就在江南呢,好东西自然都是下面的人先用。

  沿江可入海,亦有海外洋人的船到达此地,其繁华热闹虽不及粤海之地,但也不算冷清,而且从粤海之地与洋人交易得来的物品很多都是走海路北行,也常在这里停留,所以采购香料宝石象牙等物比京城便宜得多。

  她经历过元春省亲的盛况,自然清楚省亲从建造省亲别墅到省亲之夜所需之物,采购之后便随着江南进贡的船只进京,囤于京城的南货铺子里。

  林家既是列侯之家,京城中除了老宅,自然还有铺子。那可是天子脚下,不是别的地方,哪个在京城定居过的大户人家没几个好地段的房舍铺面。何况,林如海当年和贾敏是在京城成亲,荣国府给贾敏做陪嫁的房舍铺子可不止三间五间。

  如今,这些产业以及各地的庄子等都被林如海送给黛玉了,由黛玉全权负责,又命金陵、姑苏两处的庄头、商铺掌柜的前来拜见黛玉。

  林如海虽在扬州为官,但因朝廷律法之故,扬州并无林家的产业。

  在庄头、掌柜的来临之前,黛玉找出这些年的账本清查了一遍,因她前世曾有算账的经验,也知豪宅大族里头的那些官司,如何能被账本子糊弄住?这一查,反倒找出许多不妥来,只是按兵不动地等着他们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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